上京城城中,如意布莊。
白開霽最近很忙。先是處理到處惹事的蒼珞的爛攤子,然後又在舅舅和初一的強壓下,連日熬夜診治那個身負重傷的左梁。再加上最近舅舅忙著奪回自己的掌控權,混戰之中難免會有人光榮負傷,他這個流影閣的“專屬醫生”,可真是忙得快要飛起。
今日可算是忙裡偷閒,那個惱人又駭人的蒼珞一直在後院照顧那個蕭子晉,終於可以不用他在費心看管。
隻不過那蕭公子明明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知為何還要死賴在如意布莊的後院不走,難道是留戀蒼珞的“溫柔鄉”?
想起蒼珞渾身如同剛從陰曹地府裡爬出來的陰寒氣質,白開霽不由自主地抖了個惡寒。
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裡,賞著窗外高高梧桐樹上翩然落下的黃葉,泡上一壺芬芳馥鬱的香茗,手上盤著最喜愛的那顆海螺珠,再閱上一閱上京城有趣的話本子,真是人生樂事啊!
門外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白開霽不耐地酌飲一口冒著熱氣的香茶,心裡想著這小密間的門隔音不行,下次得讓人重修一下。
隻不過,門外那女子說話的聲音,屬實是大了些。
“小二,把你們最好的料子拿給我看看。”
店小二陪著笑,心下卻是不解。這貴小姐上次來的時候,說話明明很是溫柔婉約,怎麼這次像是在菜市場買菜的大媽一樣。
高凝心偷瞄了眼旁邊的暗門,見沒什麼動靜,說話的聲音更高揚了些。
“你們又上新的珍珠寶石了?”
店小二立刻身軀一凜,立刻將自己身子挪到高凝心麵前,如此好似能擋著她再在三樓引發一場混亂。
他家東家可是在暗間裡呢,再讓東家看見他的寶貝們墜地的駭然場麵,他這好活計恐怕不保。
“哎呦喂!”
高凝心驚呼一聲身子一歪,上半身撲到一旁的案幾,“叮鈴咣當”幾聲清脆的響聲,好些個珠圓玉潤的珍珠寶石軲轆軲轆滾落在了地板上。
隨之而來的是“乓!”的一聲響,暗門推開,店小二大驚失色,高凝心則喜笑顏開。
因暴怒而推門而出的白開霽在看到那張眼熟的美麗麵孔後,一瞬間變了臉色,雖然他看到地板上那些還沒止住翻滾的圓珠後神情瞬間閃過一絲不悅,但他還是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溫潤公子形象,謙遜有禮地向高凝心施了一個君子禮。
“原來是凝心姑娘,我還想誰來布莊不挑布,專門來禍害我的寶貝。”
高凝心將鬢旁的碎發掖到耳後,神態裡完全沒有了剛剛的冒失和張揚,有的全是少女的嬌羞。
她回了個淑女禮,語氣輕柔溫婉,“白公子,原來你在。”
她暗暗鬆了口氣,鬨了半天動靜,終於把白公子引出來了。
白開霽有點整不明白了,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啊,剛剛那個大聲喧嘩的難道也是凝心姑娘?
用探究的眼神多打量了幾眼高凝心,白開霽道:“凝心姑娘今日是來選購布料的嗎?”
“是,也不是......”
見高凝心欲言又止,白開霽又搞不明白了。不過遇到貌美姑娘,他不需要明白那麼多,有姑娘可以逗趣,可是比一個人悶在房間裡有意思多了。
他正要開口搬出那套輕浮又俗爛的“白氏搭訕話術”,就見高凝心瞪著大大的眼睛指著他的手邊驚喜地道:“白公子,原來你喜歡看話本子!”
白開霽舉起纖長的手指揚了揚手中的話本子,手指縫隙露出了話本子的名字《公主與她的暗衛麵首》,淡然一笑,道:“噢,這個,消遣而已。”
他哪是喜歡看話本子,簡直是愛慘了這個作者所書的所有冊子,隻不過,讓眼前這上京城有名的才女知道自己原來有和閨閣女子一樣的愛好,屬實是有點臉麵過不去。
高凝心高揚的唇角就一直沒有落下去,“白公子覺得有意思,下次我來給你帶正版的話本,你這本應該是謄寫的盜版,有些地方與正版有出入。”
白開霽紅著臉將手背到身後去,他不敢說手上的是流影閣的暗衛們之前繳來的盜版話本,他後院裡的倉庫一半都是這些。
他不知為什麼流影閣會閒著沒事在坊間打擊盜版伸張正義,反正那些話本也是在倉庫裡落灰,在他手中翻看翻看還能有點價值。
為了給自己挽尊,白開霽找了個話頭。
“凝心姑娘也喜歡看‘石碾子’的書嗎?她的筆下的人物可真都很有意思,故事情節也都很標新立異。”
高凝心眼神裡閃爍著金光,“白公子是‘石碾子’的書粉?那咱們可真是......誌同道合。”
白開霽心裡給自己鼓了鼓掌,找到話題了不是。
那邊的店小二已經悄無聲息地將落在地上的珠寶收好重新放回在案幾上,仿佛剛剛那場混亂沒有發生過一樣。他見東家和貴小姐相談甚歡,便緩緩退到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凝心姑娘不如來旁邊的房間品下我剛剛泡好的洱茶,裡麵恰巧還有幾本石碾子的書,雖然有可能是盜版,但不妨礙你我品鑒一番。”
說著,白開霽做了一個相請的手勢,在前麵為高凝心引路。
“好啊好啊,恰巧我也有東西要給你。”高凝心邁著小碎步,心跳快得如擂鼓,幾步道的距離似是走出了萬水千山。
她望著前麵的白公子風光霽月的背影,垂下頭來舒緩這自己雀躍的內心,卻沒注意剛到門口時白開霽的腳步倏地一頓,猛然轉身,挑眉開心道:“凝心姑娘要給我什麼東西?”
高凝心一個沒收住腳,滿頭滿臉撞進了白開霽柔軟的胸膛裡。
臉頰感受到溫暖的那一瞬高凝心立刻後退了一步,踩到門檻上差點沒站穩,又被白開霽伸手攬住了腰肢,以免她磕到旁邊堅硬的門框。
“抱、抱歉......”高凝心紅著臉,按了按撞得生疼的額頭,不敢抬頭看那個突然刹車的始作俑者。
腰間溫暖的大手見她已經無礙後立刻收回,一向在姑娘麵前厚臉皮的白開霽,此刻說話竟有些結巴。
“怪、怪我,凝心小姐,來、來這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