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任先生提前準備好二十萬現金,裝在一個手提箱裡麵,然後帶著周計天,以及十來個手下,前往東湖沙灘浴場。
此時是盛夏時節,天氣很熱,沙灘浴場這邊開著夜光燈,江邊有人在露營,有人在釣魚,還有人在遊泳。
那時候的東湖沙灘浴場,岸邊還是沙土和卵石,江水是天然的純藍色,不像現在,沙灘浴場岸邊的沙子,全都是從福建長樂運過來的海沙,水也渾濁無比。那時候或許簡陋一些,但是江裡麵的水,要比現在乾淨多了,江裡麵的魚,也比現在的鮮美很多,沒那麼腥。
任先生來到東湖沙灘浴場,便開始去尋找穆成東。
這沙灘浴場很大,人很多,要找一個從未謀麵的陌生人,確實不容易,不過好在有周計天在,周計天肯定見過穆成東。
找了一會兒,他們沒找到穆成東,倒是穆成東的一個手下,主動走了上來,說道:
“任先生,東哥在前麵等你。”
“跟我來吧。”
然後就帶著任先生和周計天等人,往江邊一直走,穿過熱鬨的人群,來到東湖浴場最邊邊,前方是一片蘆葦地,有一條隱蔽的小道,穿過這條小道,柳暗花明,就能見到江岸邊的一塊空曠淤泥地,被開墾成一壟一壟的良田,種了一些蔬菜,有空心菜、油麥菜、豆角、絲瓜等等。
菜地不遠處,便是江邊,江邊有一條漁船停泊著。
船上亮著昏暗的燈光。
任先生和周計天等人進來,便都警惕無比。
因為這裡比較隱蔽,若是穆成東這時候來個關門打狗,他們恐怕很難逃脫。
不過好在,他們也是有備而來,身上都帶了刀槍,要是穆成東真敢亂來,大不了魚死網破。
漁船外麵有穆成東的馬仔負責放風,見到“狗頭”帶人過來了,立馬下船上岸去迎接。
狗頭是他們這邊的黑話,意思是負責帶路的人。
那馬仔來到任先生麵前,立即說道:
“任先生,周先生,船上請。”
任先生緩緩點頭。
周計天心中卻暗暗起疑,這是任先生和穆成東之間的生意,竟然也要他上船?
不過這疑惑也隻不過是一閃而過,他就想,有任先生罩著,穆成東估計也不敢亂來。
於是也就跟了上去。
任先生帶來的馬仔想要跟著上船,卻被攔下,立馬很激動,磨刀霍霍,就要開乾,任先生卻回頭說:
“你們都在這裡候著。”
聽了這話,他們這才消停。
任先生和周計天上到漁船裡麵,進去船艙,隻見這裡麵空間很窄,隻有幾平米,船艙就像是五十鈴的戴棚車鬥,兩旁都安裝了簡陋的木質長板椅子,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上有茶壺、茶杯。
一個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頭發梳成三七分,下巴留著一小撮長胡子,身上穿著黑色西裝,手腕帶著浪琴機械手表,正在拿著茶具,悠閒自得地泡著茶。
此人便是穆成東。
穆成東見任先生和周計天到來,並沒有放下手裡的茶具,更沒有站起來迎接,而是嘴角微微一翹,淡淡說道:
“任先生果然是個守時守信的人。”
“二位請坐。”
任先生麵無表情,坐了下來。
周計天則在任先生的旁邊坐下。
這時候,外麵負責駕駛漁船的人,開始發動馬達,將船開到江心。
馬達聲很刺耳,突突突的,就像是拖拉機發出來的聲響。
任先生將手裡的手提箱遞給周計天。
周計天接過任先生的手提箱,往桌麵上一放,替任先生開口說道:
“穆成東,你要的錢我們帶來了,所以希望你也能給點誠意,讓任先生見一見朱玉袁。”
穆成東看了一眼桌麵上的手提箱,又看了一眼任先生,不由一愣,他壓根底兒就沒有要任先生帶錢過來,隨即卻是笑了起來,意味深長說道:
“任先生您果然能耐非凡啊。”
“竟然能夠讓一頭豬,主動進入殺豬場,而且還幫您磨好殺豬刀。”
穆成東這答非所問的話,立即讓周計天渾身一震,愕然回頭看向任先生。
可他剛一回頭,就見到一個沙包大的拳頭,迎麵砸了過來。
“碰”的一聲悶響,周計天被抽得整個人往桌麵上倒去,砸得桌麵“劈裡啪啦”,散架一地,茶壺裡的熱茶,都撒了出來,燙得他“哇哇”慘叫,如同殺豬一般。
幾個穆成東的馬仔這時候一擁而入,立即將周計天摁在地上,摁得死死的,一絲都動彈不得。
而此時,船已經開到江心。
夜色籠罩下的江麵很平靜,江風微涼,波光粼粼,唯有發動機的馬達聲在聒噪著。
穆成東和任先生從船艙上出來,兩人站在船頭上,看著江水。
穆成東掏出中華香煙,給任先生遞了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船艙裡麵傳來周計天的撕破喉嚨的慘叫聲:
“任先生,我對你忠心耿耿,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任先生!快救我!”
“碰!”
一聲悶響,周計天再沒有動靜。
整個世界安靜噻。
然後有一個馬仔從船艙走出來,在甲板上拿了一個麻袋,一條繩子,一個砧板,一把殺魚刀,然後再進入船艙裡麵。
不一會兒,船艙裡麵就傳來魚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
篤、篤、篤…
沉悶而有節奏。
任先生狠狠地吸著煙,長長吐出一口氣,沉聲道:
“我的誠意已經給你了。”
“你的誠意呢?”
穆成東立即從身上掏出幾張照片來,遞給任先生。
任先生接過照片,借著船上昏暗的燈光,低頭看向照片。
隻見照片上是一個人,躺在一個昏暗小屋子裡麵,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