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哈薩皇城以後,天已經快黑了,幾個人找了個還算不錯的酒樓住下。
風輕輕看梁千奕的情緒一直不太好,便時不時多看他幾眼,有時還會直接湊到他對麵和他大眼瞪小眼,像是要把他看出朵花來。
“怎麼了嘛?有什麼心事就和我說呀,我給你排憂解難嘛!一直皺著臉都不好看了,像個老爺爺一樣,來,笑一個!”
風輕輕把梁千奕的嘴角往上撇,沒一會兒又看他往下彎了,隻能悶悶地坐回去,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
“是因為尚紅蓮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梁千奕不想風輕輕太擔心,一伸手把她抱進懷裡。
“不然呢?你今天又是把他打成那樣,又是對著那些秀女說威脅他的話,怎麼看都像是和他之間有什麼問題。你就不能跟我說老實話嗎?”
風輕輕不想硬逼著梁千奕坦誠,畢竟她也是裝傻隱瞞的慣犯,但她就是不想看他這副低氣壓的樣子。
“他!”梁千奕有心開口,可真要說到那些的時候又無論如何都是無言,事已至此,說出來除了讓小丫頭徒增煩惱和難受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沒事,”到最後還是說不出口,梁千奕摸了摸小姑娘的手,感覺有些涼,便起身道:
“我去給你打點熱水來,你餓不餓,我再去給你拿些吃的?”
“羊排行嗎?”知道梁千奕不願開口有他的理由,風輕輕還是選擇了順著他的意思,對他燦爛地笑了笑:
“加辣椒粉的那種。”
“不行,晚上不能吃那麼油膩還燒胃的。”梁千奕皺了皺眉,又恢複了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風輕輕這才放心。
梁千奕剛出門便遇到了正在外頭門廊上吹風的齊柒,對於這種大冷天還吹冷風的行為,他看了也隻當是腦子有病。
“等一下,能一起喝杯茶嗎?”在梁千奕經過身邊時,齊柒竟主動開口挽留。
“不行,輕輕還在等我。”
“那便等她睡下的,不然我不介意直接找她出來聊一會兒。”
齊柒態度倔強,梁千奕危險地冷笑:“你在威脅我?”
“你可以這麼想,但如果我是你,我會更寬容。”齊柒雲淡風輕的說:“就當是作為勝利者的寬容,又有誰不想在失敗者麵前多耀武揚威一會兒呢?
“我知道了。”梁千奕最終還是淡淡應下了,不是贏不贏的問題,一來他不想讓齊柒再去接近輕輕,二來今夜他也確實難眠。
周帝在旁邊的屋子裡聽到二人的談話,手裡握著的湯婆子籠的更緊。
當真是年紀大了,想加入這樣嚴肅的談話裡卻又會因為天太冷而退縮,又或者是內心太清醒,知道沒有勝算,退讓才是保全高貴尊嚴的最好方法~
梁千奕回屋的時候,風輕輕已經靠在床邊睡著了,肚子上還搭著一角被子。
她如今越來越容易睡著了,像極了一個小孩兒一樣,可她肚子裡的才是真正的小孩兒。
“彆給你娘添麻煩知道嗎?”梁千奕伸手摸了摸風輕輕的肚子,又仔細地幫她洗了臉,然後脫掉鞋襪蹲下身給她洗腳。
看著她像一顆顆葡萄一樣又圓,指甲亮晶晶的腳趾頭不由發笑:“真是哪哪兒都那樣可愛。”
待給她清洗乾淨在被窩裡換上在爐火旁烘暖的衣物,又放上兩個湯婆子在她腳邊身旁,梁千奕這才輕聲離開房間,獨自迎著外麵的冰天雪地。
——
齊柒的房間門是推拉式的,分為內室外室,他此刻正坐在外麵的房間。
門是打開著的,正對著院裡披著厚厚雪衣,看起來朦朧又寂寥的鬆柏,房間中央燒著爐火,上麵還煮著咕嘟咕嘟的茶水,裡麵該是加了上好的茶葉,氤氳著沉澱出來的濃鬱香味。
其實齊柒不怎麼愛喝茶,因為一喝便會徹夜難眠。
但他知道,無論是住在小姑娘的隔壁想著她和彆人同枕而眠,又或者想著越來越近的邊疆,越來越近的分離時候,還有歸國後將要麵對的花紅柳綠,這幾天他都注定難以安睡。
“你來的倒是快了。”
“她孕困已經睡著了,她如今總是這樣。”梁千奕不介意多誅一下齊柒的心,與刻意不刻意無關,隻是時刻提醒他輕輕到底是誰的人,讓他認清現實罷了。
“是嗎?”
齊柒手拿著乾淨的紗布揭開茶壺蓋,看著裡麵沸騰的深棕色茶水,卻沒有多少喝的欲望,在反複翻湧的水麵上他看到自己的臉,連苦笑都露不出。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時候想知道,可從有些人的耳中聽聞又覺得實在礙耳。
那終歸是自己喜歡的人,他深刻想知道的消息卻隻能靠聽情敵提起,那又叫他如何能開心的起來?
“你叫我來不會是讓我看你煮茶吧?”
門外雪簌簌落下,細碎的聲音如同一顆顆雨滴敲打著本就泛起層層漣漪的心湖。
“不是。”齊柒抬起頭,看著窗外純淨的像鋪了層白色糖霜的雪景,這是在常年溫暖怡然的哈薩很少能見到的景色,卻也不是無論如何都看不到的。
就像是他想看雪,他可以不遠千裡到北方那些附屬國,享受著彆人的擁簇在最溫暖之處安坐;就像是他想得到什麼稀罕的物件,他可以用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得到,賞玩幾天便送給親眷甚至是賞給奴仆。
他曾經也以為自己的人生一帆風順,無論什麼都能擁有。
可直到他遇到那個女子,那個在船上救了他的女子,那個會對他沒有任何圖謀單純燦笑的女子,那個看著他可眼裡卻不隻有他的女子,他才知道終究是有他無法得到之物的。
“你知道我最羨慕你什麼嗎?”齊柒還是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為喝,也許隻是為了暖暖手,短暫的溫暖也很珍貴。
“羨慕我擁有你永遠求而不得的女子。”
梁千奕淡然的說。
“對,我很羨慕,”齊柒自嘲地笑了笑:“羨慕他們喚你攝政王,而她,是攝政王妃。那時候起,我才知道原來身份地位和財富並不能換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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