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翻開包裹掏出舊書,津津有味地翻閱起來。
泉水清澈,倒映出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龐。老頭兒心中一驚,急忙起身,雙手緊握於腹前,儀態莊重而拘謹。
來人樂嗬一笑道“老先生不必拘謹,打擾您了,晚生前來喝水,看老先生靜坐泉間讀書,心生好奇,便想瞧瞧,沒嚇著您吧?”
此話一出,老頭緊張的情緒舒緩了幾分,微微抬起眼簾,簡單打量了一番眼前人,此人談吐氣質不俗,衣著鮮亮,應該是某個地方大族的世家子。老頭微微低頭,不敢對視,支支吾吾道“沒,沒……沒有。”
“老先生不必緊張,在下並無惡意,隻是有個問題要想請教先生。”
老頭見對方沒有怪罪的意思,老頭這才慌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沾濕的雙手,拱手道“公子請問。”
“老先生為何在此處讀書?”
老頭猶豫了一下,說道“這裡安靜。”
“安靜?這泉水聲可是不小。”
老頭拿起書卷,歎氣道“結廬在人境,心遠地自偏,公子有所不知,老夫自鬨市久居,若無一絲響動,反而不習慣了。”
“那為何不待在寺裡?我看見寺裡讀書人不少,還有許多在一起交流的士子。”
老頭兒苦澀道“不瞞公子說,老夫性子古怪,覺得這水聲悅耳勝過人聲,讓公子見笑了。”
劉子明笑了笑,“老先生倒是誠實有趣。”
“請問老先生名諱?”
老頭兒也不藏著掖著,乾脆道“我姓顏,名卿真。”
劉子明尊敬拱手道“晚生劉子明見過顏老。”
顏老連忙扶著劉子明的手,輕聲道“劉公子,老夫隻是一個老書蟲,不值得公子大禮。”
劉子明眉宇間一股親切笑意,“老先生此言差矣,人因禮立世,能無華衣,不可無禮。先不論老先生才華高低,您是長者,這裡便是受的起。”
顏老眯眼笑道“公子與眾不同,老夫敬佩你。”
劉子明輕聲道“顏老言重了。顏老今日上山可是也來參加文會?”
“正是,本來想早些日子來,隻是手頭緊湊,租不起車馬,險些錯過。”
“那老先生以何立身啊?”
“老夫以賣書畫,替人代筆為生。”
“緣分,劉某酷愛丹青,不知可否請先生留下墨寶?”
老頭兒猶豫了一下,微澀道“公子恕罪,不是老朽推脫,實在是沒帶筆墨紙硯。”
“巧了,在下正好帶了,老先生也不白寫,我付您酬勞,不過身上沒帶多少錢……”書生顛了顛錢袋,含糊不清道“這裡有四十文,那便一字十文如何?”
“這可使不得。”顏老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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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嫌少?”
老頭解釋道“不,是太多了,四十文都夠老夫代筆寫一百幅了,公子如此盛情,老夫哪裡受的起?你我有緣,既然公子要老夫的字,不說白送,收個五文錢也就罷了。”
見老頭一再堅持,劉子明隻好順他的意思,從錢袋裡取出輕薄的五文錢遞給老者。老頭也算爽快,將錢收入袖口,便開口問道“敢問公子,要寫什麼?”
“先生,會仿寫筆跡麼?”
老頭眼神熠熠道“這個不難。放眼天下,就沒有顏卿真仿不出的字跡。隻是不知閣下要我仿的是哪位的字?”
劉子明貼近老頭耳旁低語幾句。旋即解開背上的包裹,袖子半卷,就地研墨,做了一個手勢,“請!”
——
——
古寺雖然無僧人,卻有洪鐘。
鐘聲起,便意味著文會開始了。
古寺內有一座小閣樓,呈塔狀。門把已然荒廢生了鏽,樓身上刻著一些看不清的文字,頗有古意。簷四角上掛著大小不一的風鈴,迎風作響。閣樓上方懸掛一塊居中青木匾,翡翠雕文,篆體題字,上書“高榜閣”三字。
千斤大鐘立於塔頂,卻不見敲鐘人是誰,隻聞鐘聲不見其人,久之便有傳聞稱鬆山有鐘鼎之仙人,守護著這座仙山古祠,守衛著山上書院。
人群往前湧來如錢塘江大潮一線鋪開,蔚為壯觀。古寺塔前有兩側白灰石壁,供文人提筆揮灑墨氣,古今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豪門士子自備酒水,抒發豪氣乾雲,紙透灰牆,寫千古文章。
讀書人洋洋灑灑於塔寺西邊牆壁下留下一篇篇議論雜文,或賜詩緬懷古賢,或題詞以抒誌向。
劉子明身著書生裝扮,背負檀木卷軸,隱身於眾學子之間。他並未執筆賦詩,隻是沿路觀賞,宛如普通遊客,神態自若。然而,經仔細觀察,卻未見那位顏姓老者的身影。此前泉下分彆時,明明見老先生走進古寺,此刻卻不見其蹤,他究竟去了何處?
劉子明並未止步,穿過兩側綿延數十裡的寺內長牆,直抵古寺廣場。寺塔矮小,僅有二層樓高,此時廣場上人頭攢動,眾人皆在等待著什麼。眾學子並不知曉,他們等待的文會主事人,正被他們擠在人群中,難以登台。
談不得有多少書生氣的劉子明在心裡大吐苦水,自嘲道“早知道,就留一些書院的師兄們給我開個道了。南宮在也好,禦劍登台肯定露臉,真是自討苦吃。”
劉子明好不容易才擠出人群,彎腰喘氣,沒有一絲大家風範,孤身走上寺前高台,引得群情激憤。
這台乃是聖賢台,站的是聖人大賢,眼前這個十分狼狽地年輕人竟敢眾目睽睽之下站上去,他是何人?
劉子明立於聖賢台上,晚風徐徐拂過,天際雲舒雲卷,他平靜後緩緩坐下,背靠夕陽古塔,目光緩緩掃過天下士子,微微頷首,沉聲道“諸位久等,在下不才,便是這屆文會各位學子的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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