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東邊一匹棗紅馬疾馳而過,三人施展輕功緊隨其後。西邊一群麵露凶光的江湖莽夫疾馳而來,兩撥人最終在秋高亭相遇。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當小東君二話不說地將宋知清的屍體扔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劉子明本來還打算以錢換人的幻想徹底破滅了,見小弟命隕,墨知節已經瞳孔滲血,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意,他沒有等待同一行動的命令,直接側身一個滑行以手肘支地,撩腰間長刀猛然劈向這群江湖莽夫。
仙子林能在占地遼闊的嶺南之地混到龍頭老大的位置,憑的本來就是一陣亂戰的功夫,墨守節此舉正中下懷,幾乎就是一瞬間落入敵人的包圍圈,那柄殺意滾滾的長刀不出所料地砍在空處,幾名仙子林的粗狂武夫直接以手掌推出,拍打在四肢關節上,“啪啦”四聲接連響起,墨守節四肢折斷,被粗暴地壓在地上,發出一陣嘶吼。
這些事情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而他們的頭目小東君正眯起雙眸,冷漠得如同一位殺神判官。
“彆殺他,我們談談。”劉子明伸出手,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臉色發白道:“你們殺死他什麼也得不到,你們不是要錢嗎,我可以給你們。”
被壓在地上的墨守節冷哼一聲,拚命掙紮也是徒勞無功。
小東君眼神冰冷地掃了一眼這隻地上的螞蟻,然後抬腳。
嘣!
小東君的腳直接踏破了墨守節的腦袋,腦漿飛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那麼隨意,那年輕的承天衛劍手的身體不再掙紮。
劉子明三人腦子嗡的一下,俱是目瞪口呆。
這個惡魔竟然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
劉子明“唰”地抽出寸弩,架在左肘端平,眼睛一眯,激射而出兩道銀光。
鐺鐺兩聲精心製作的弩箭射在了小東君的生鐵甲上,發出了沉悶的異響。與此同時,那兩名承天衛劍手也借機欺身,兩柄長劍化作兩條毒蛇咬向小東君的後頸處,那裡沒有任何鐵甲防護。
仙子林的其他高手與小東君相距十五步,此距離以承天衛的劍術而言,絕無幸免之理。弩箭入甲,看似未傷肌膚,實則沾染劇毒,這是童姑娘新製的蒙汗藥叫“百花果”,貼膚一秒即生效。若用於普通人,可使其昏睡七天七夜;用於武夫也亦可迷倒一品以下的高手;即便對一品高手,也能令其遲疑片刻。
小東君隻是遲緩片刻,便雙手抬起抓住那兩柄長劍,花臂驟然發力將已成落勢的二人扯了下來,隨即他暴喝一聲,騰空而上,兩隻大腳砸在溫有禮和風正帆的頭上,氣機爆發,腳尖往下一壓,兩人的人頭瞬間沉入土裡,再被一一踢飛。
劉子明手握寸弩,呼吸異常粗重,今日的陽光特彆刺眼,應該是最後一眼了。
小東君捏了捏拳頭,發出咯吱作響的聲音,抬步走向不斷後退的劉子明,用氣力剝開不斷飛射而來的弩箭,恐怖的大掌直取劉子明的頭顱。
“咣當”一下鐵手擊打在一柄青色的古劍上,一名年輕劍客用劍撥開鐵手,與小東君互換一掌。
山林驚起一陣駭浪,兩人各自退去。
年輕劍客身負光彩奪目的錦繡劍匣,將古劍橫在身前,輕聲道:“你先走。”
劉子明沉凝地吹了一聲哨響,一匹雄健的棗馬疾馳而來,他握緊馬韁,一路疾馳穿過秋高亭,逃入藏雲山脈。
一道劍光在地上炸出一條黑線。
江沐劍左手扶琉璃養劍匣,右手持古劍青葉子,攔住了通往秋高亭的唯一小路。
小東君眸間殺意透出,平淡一個“殺”字吐出。
——
三日後,劉子明拖著一匹疲憊的棗馬,精疲力儘地來到一條寬闊的官府驛道上。
既然離開了嶺南,劉子明的下一站無疑便是江南,快馬沿著江南繁榮之地四通八達的寬敞驛路繼續北上,此站便是要在南漳郡停留。
劉子明嘴唇乾裂,頭發散亂,狼狽至極。康樂郡一行損失慘重,何燕山的公然反水使他數次陷入險境,童姑娘和圖青越生死不明,身邊的承天衛全軍覆沒,若非江沐劍如神兵天降,他恐怕也沒機會逃入南漳郡的宣州城,更可怕的事央州發生的動亂他竟然一點也不知曉,此時的南宮少卿又在何處?
他想了想,唯一的收獲便是手中的一本相黨駐江南的暗樁名冊,以及雲子桂如今的身份。
南璋郡宣州城的百花酒樓,現已歸入江南明鏡堂麾下,其幕後大東家正是劉子明。於此酒樓暫且棲身,無疑是當下最佳之選,然宣州刺史李炎賓因雨夜私調城衛一事已然獲罪,被流放至漠北苦寒之地,現今的南漳郡也恐非安全之地,隻是除此之外彆無他援。
百花酒樓仍然是旌旗飄揚,金碧輝煌,劉子明一身狼狽牽馬進城,老馬已疲憊至極,無力地垂著馬鼻,不時發出一聲聲低鳴。
劉子明緩緩抬起雙眸,凝視著麵前奢華至極的酒樓,然後邁步進入,準備大吃大喝一頓,再洗個熱水澡,之後調集人手,殺回藥都。
一名酒樓小廝攔住去路,上下打量著劉子明,隻見他身著破舊的衣衫,牽著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怎麼看都不像是達官貴人,於是臉上立刻露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擼起袖子,伸出一隻大手攤開。
劉子明不明所以,聲音低沉沙啞地問道:“這是何意?”
小廝一臉不耐煩,眉頭一皺,鄙夷地說:“不懂規矩嗎?酒帖呢!”
劉子明哦了一聲,在懷裡翻找了半天,才掏出一塊早已斑駁掉漆的酒帖子,這是當初百花樓送給鄭康的那張。
小廝接過帖子,連看都沒看,又伸出手掌。
劉子明更加困惑了,問道:“又要什麼?”
小廝翻了個白眼,能持帖進樓的人一般非富即貴,怎麼會有這麼個不懂規矩的家夥?
這是要“孝敬”的小費啊!
劉子明又搜了搜身上,隻找到幾張路上買的素菜油餅子,分文未有,麵露難色。他將小廝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錢我沒有,不過我真是你們東家,能否行個方便。”
小廝當即大怒,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一把抓住劉子明的衣領,怒喝道:“東家?我還說我是你爺爺呢?我看這帖子就是你偷的吧?”
他抬起肥厚的手掌就要打,然而卻被一聲空靈的嗓音喊住。
劉子明循聲望去,見一腰細膚白的女子懷抱琵琶,眼神沉穩,緩步行至劉子明麵前,屈膝行禮道:“柳青兒見過東家。”
若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便是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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