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明微笑道:“請便。”
四大劍宗裡唯一戰力依舊的劍宗蕭如劍點了點頭,飄然掠去,身如青煙。
烏蓬隨江而下,重歸寂靜。
劉子明盤膝而坐,眼神透出是一絲捉摸不定的意味,看著身邊在啃食生牛肉的白虎,喃喃道:“小白啊,你說這蕭如劍的出現真是偶然嗎?”
碧睛白虎雙掌反複倒騰肉塊,不時發出陣陣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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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
沿岸民宅商行,港口船舶繁榮,此次南下滄州,劉子明已飛鴿傳信江南明鏡堂在媽祖城的分堂口,這個施小小治理下的江南七族舊產如今儼然發展壯大,是除了承天司和百花樓之外,劉大人的又一大助力。
得知大東家南下,明鏡堂在滄州的主理人馮禮早已帶人在碼頭恭候多時,此人心細如發,考慮周到地清走了碼頭上的漁民,東家南下的消息可不能讓他人知道。
這個馮禮那還是老七族臭嘴鬼老馮的偏孫,南漳圓盤客棧雨夜一戰之後,這位江南一品高手重傷難愈,實力跌至二品從此淡出江湖,馮家聽信七族慫恿參與圍殺南宮少卿,他上麵八個哥哥都在江南巷裡被南宮斬殺,年紀最小的馮禮不僅僅不思報仇,還率領族人主動投靠劉子明,更令人驚歎的是,馮家那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老祖聽說後竟然不怒不氣,還將家族大印傳給了馮禮,算是默認了此事,真叫人心生詭異。
七族沒落後被江南商會蠶食吞並,劉子明並未趕儘殺絕,還是給七族的餘黨留了一條活路,建立明鏡堂將七族產業合並經營,一些沒有反意的七族旁係族人便這樣接過了他們本來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家族的核心產業,馮禮就是這其中的代表人物。關於馮禮此人是否啟用,其實劉子明有過顧慮,還是施小小狠心咬牙做出決定,啟用此人。
事實證明,此人確實有財氣,膽識,數月前劉子明修書一封將人調入滄州,便是在今日準備。
馮家可能是家風使然,個個骨瘦如柴,形如枯木。馮禮此人腦袋極大,身子薄薄一片,活脫脫一個骷髏架子。
和他一起在碼頭迎接的還有一位富態老者,身材肥大臃腫,和馮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烏蓬船駛向碼頭。
一隻巨大的白虎一躍上岸,一聲嘶吼嚇退一眾扈從。
年輕公子迎著幾人走來,船夫背負竹竿緊隨其後。
“明鏡堂滄州主事馮禮見過東主。”
“承天司諸滄州使見過劉副使。”
下了船的年輕公子拉住老虎的脖圈繩索,上前扶起二人手臂,笑道:“不必多禮。”
劉子明撇頭打量了一番那位富態的老者,“你就是承天司地方四使之一的滄州使?”
“正是,在下盧三賈。”
劉子明眼眸閃過一絲狐疑,這人沒有半分承天衛的氣質,但像是一個好吃懶做的土地財主,他旋即轉頭問向旁邊的褚衝廟,“老褚,這人你見過嗎?”
褚衝廟壯如門板立在碼頭之上,輕輕搖頭。
老者笑眯眯道:“大人任事不久,不知道我也正常,我是司裡老人了,四大地方使,箭道圖青越在江南,世子殿下關雎元在隴西,老夫守在滄州水域,另外一位在草原,我們各司其職,若無命令,老死也不往來。”
能知道地方使布局的除了承天司的主事普天之下還真沒幾個人,老者報出名號,劉子明這才放下戒心拱手道:“原來是盧使,在下失敬。”
老人一笑置之。
馮禮咳嗽一聲,“東主遠道而來,明鏡堂已經備下接風宴為大人接風洗塵。”
劉子明看了一眼臭氣熏天的白老虎,笑了笑,“確實應該洗洗。”
盧三賈點了點頭,揮手招來十幾名承天衛,交代了幾句。
不久之後,碼頭道上依次經過七輛馬車,這些馬車扮成商隊,駛入滄州城。
滄州城防嚴密,但承天司早已為了劉子明造了新的身份,加上明鏡堂暗中打點,入城也算波瀾不驚。
商隊穿過城門,劉子明聽聞盧使講起一樁軼事趣聞,據說一年前有支白霄軍入滄州,為首好像是個姓歐陽的都尉,帶領幾十騎劫糧車,讓肚量不如酒杯的朱胖子生生吃了癟,坐擁八千水龍營水師的大貪官就這樣給幾十名邊境兵嚇得夠嗆,愣是一個屁都不敢放,此事傳為妙談。
劉子明也哈哈大笑起來,忽然望窗外看去,想起江中湖上的雨夜,星空,喝酒論英雄談詩文,那位好兄弟說要為國掃奸佞,
最後馬革裹屍還,得償所願。
戰死沙場探花郎。
歐陽啊歐陽。
劉子明緩緩回過神來,馬車已經入了主街道,來到一座僻靜的園子。
這園子氣象不大,勝在格局巧妙。園外漸起蒙蒙小雨,小雨如酥。
這座占地廣大的豪華莊園,門口裡有一座爬滿藤蘿的假山,兩側偏門牆角遍植玫瑰,綠柳等一乾植株。
眾人大步走入園中,見庭院深深,有淡雅幽靜之風,有幾十名江南調教的婢女和一群飛魚服的佩刀銳士早已恭候多時。
劉子明揮手斥退了眾人,隻留下了幾名心腹陪同入正堂用飯。
褚衝廟,馮禮,還有那位不像承天衛的盧三賈一一列席,卻不敢入坐。
劉子明夾了一筷子鮮美魚肉送入口中,招呼道:“彆拘謹啊,都坐,我這人餓著肚子的時候不想公事,吃飽有力氣才能乾活,諸位說是不是?”
馮禮搖頭道:“這不合規矩。”
劉子明皺眉道:“以後在這裡規矩我定,我一個人又吃不完,浪費才是不合規矩。”
這人麵麵相覷,這才坐下。劉子明顧不得幾人不怎麼動筷,自顧自吃飽喝足後抹了抹嘴,這才聊起正事,轉頭望向剛夾起一塊雞肉的盧三賈,問道:“你了解朱宏嗎?”
“這個,司內做過調查。”盧三賈放下筷子,拘謹道:“大人此來說是為了朱宏?”
“嗯,不怕和你們說明,我來滄州的目的就是對付這個朱石榴。”
“大人,朱宏可不好動,如今滄州郡沿線嘉州、三峽、江北一帶皆由這位朱尚書掌管。滄州乃戶部本營,不設新府台,朱尚書無人製衡,一手遮天。滄州大小官員多為朱宏的門生黨羽,牽一發而動全身,乾係重大。”
“我明白,若是那麼容易就把這死胖子拉下馬,他又怎麼可能成為秦清泉的左膀右臂呢?”劉子明喝了杯茶水,淡然道:“不過也不用妄自菲薄,明鏡堂雖然在滄州根基不穩,但承天司在這裡卻是底蘊深厚,老周和我說過,四大地方使裡就數你滄州使資曆最深。”
“我想,盧使總有些辦法不是?”
盧三賈沉默了一會,說道:“這些年盧某殫精竭慮確實經營了一些部屬,這些人也有些成功滲透進了朱宏執掌的戶部,隻是這些人至關重要,不到最後時候不得啟用。”
“盧使啊,現在就是最後時刻了。”劉子明眼眸泛起寒光。
盧三賈站了起來,沉聲道:“若無聖旨,屬下恕難從命。”
場麵瞬間變得緊張了起來,兩人目光相對,沒有絲毫退讓。
令人意外的是打破這種氛圍的竟是入了園子以後就一聲不吭的馮禮。
他起身拱手道:“東主,明鏡堂或許可為您解憂。”
盧三賈拂袖不悅道:“馮禮!休要信口雌黃誆騙大人,我承天司都沒有把握,你一個民間商會能做什麼?”
馮禮平靜道:“盧兄有所不知,明鏡會不曉官場事,但在南陵民間,無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我調來舊部,還是為了大人弄到了兩條秘辛。”
劉子明欣喜道:“說說看。”
“一,半年前朱宏聘用十萬流民入秦嶺兩陵山開通龍脈。”
盧三賈眯起眸子,“兩陵山?龍脈?”
“舊部在秦嶺淮河一帶做鹽鐵生意,意外弄到這個消息,朱宏在滄州的諸般行事便是為了秦嶺的龍脈,為了兩陵山。傳聞仙人開山定海,曾留下無數仙寶,就在兩陵山,此事大人可以大作文章。”
盧三賈拍桌道:“不可能,調動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承天衛豈會沒有察覺?”
“這個,在下就不得而知,隻是這個消息確認無疑。”
盧三賈愣在原地,“這……”
劉子明微微點頭,“那第二件是什麼?”
馮禮乾涸蒼白的嘴唇抖了抖,“明鏡堂探查朱宏的生平履曆,發現他做官之前曾入贅過一個沒落的滄州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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