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櫻震驚地看著風香亭,顫抖著雙唇,問,“爹,你說什麼呀?”
風香亭看著她,伸手摸摸她的臉,“娘對不起你。”
風櫻大哭,那一刻的臉是白的,那一刻的眼是紅的,她大概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哭,她大概不明白現在該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麵對風香亭,她有了爹便沒了娘,她有了娘便沒了爹,為什麼會這樣?
宋繁花衝芙蓉月說,“給風城主脫妝。”
芙蓉月提著霜顏盒子來到風香亭麵前,風香亭也不掙紮了,他看一眼玉南王顫抖的身子,安靜地坐在了石椅子上,任芙蓉月巧手秒施,卸了他臉上半輩子的假麵。
假麵一脫落,露出她原本的臉,與風櫻有七八分相似的,卻又遠比風櫻成熟有魅力的臉。
玉南王狠狠地將胡敬推開,一步一步走到風香亭麵前,看著他,然後,緩緩伸手,對著如今現出玉香麵容的那張臉,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又重又沉的聲音響徹在這方小院裡。
玉南王看著她,眼眶赤紅,“不孝女!”說完,整個人往後一倒,昏死了過去。
所有人又是嚇了一跳,紛紛湧過去將玉南王抬起來,趴在屋內的小窗上,看著外麵一出鬨劇的韓稹見此,也飛快地躥了出來,連忙給玉南王號脈。
韓稹道,“急怒攻心,沒大事。”他掐玉南王的人中,掐了好幾下,把他掐醒了。
玉南王醒後,目光看向天空,有氣無力地道,“當初讓你跟著你大哥一起學經商,你說你不喜歡看那些枯燥的帳本,後來又讓你女紅,你說你學不來,讓你學琴,你把琴割了,讓你嫁人,你不嫁,好,最後爹依了你,允你去闖蕩江湖,一開始你還能捎一兩封家書回來,後來家書也不捎了,那個時候布玉天閣還算是頂頂有名的商號,全國各地都有分號,倒也還能打聽到你的消息,再後來,連你的消息也打聽不到了,是生是死,你沒給爹來個話,也沒托人捎個信,你隻顧自己玩樂,隻顧自己任性,你可有想過爹爹,想過玉家,想過你大哥,想過……”
玉南王猛地止住聲音,這麼大的歲數了,卻哭了一把眼淚。
玉香垂頭跪下去,“女兒不孝,任爹責罰。”
玉南王看她一眼,衝胡敬伸了伸手,“扶我回麒麟院。”
胡敬瞅一見跪在那裡的玉香,應一聲,扶著玉南王回了麒麟院。
風櫻站在那裡,看著跪在地上的爹,不,現在是娘了,她硬是一步都抬不上去,她不明白為什麼養她十幾年的爹忽然的就變成了娘,她看著麵前這個陌生的女子,忽然一轉身,跑了。
玉香大喊,“櫻兒!”
風櫻已經一股煙地跑不見了,玉香大駭,立馬站起來要追,可是哪裡追得上了?宋繁花見狀,立馬的向封嘯天和江左下令,“跟上去,不管她去哪兒都跟著,護她如同護我。”
封嘯天和江左嗯一聲,閃電一般消失。
玉香看封嘯天和江左去追風櫻了,終於停住腳步,她看一眼宋繁花,又看一眼玉溪山,最後去了麒麟院。
玉溪山也在消化了今天這驚天的消息後跑去了麒麟院。
剛剛還熱鬨的小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宋繁花站在那裡,衝韓稹問,“我是不是做錯了?”
韓稹挑眉,“你是指哪方麵?”
宋繁花歎道,“不該揭開風香亭的女兒身。”
韓稹看她一眼,輕輕拍了拍她光滑的頭皮,“你沒做錯,一個人的傷疤蒙的太久,揭開的時候必然會撕心裂肺的疼,但不揭開,就一直傷在身上,揭開了,才會有愈合的一天,你不是在揭他們的疤,而是在幫他們治愈。”
宋繁花不太確定地問,“真是這樣嗎?”
韓稹還沒應話,芙蓉月就放下了霜顏盒子,走過來揉揉她的臉,說,“你沒做錯,你不知道這麼多年玉南王找玉香找的好辛苦,你也不知道玉溪山為了不讓他祖父失望,一次一次地花錢請了多少個假的玉香來哄騙他,他們祖孫倆,一個裝糊塗,一個真糊塗,如今,真正的玉香被你帶了來,哪怕玉南王命不長久,也會欣慰了。”
宋繁花一驚,問,“你剛說什麼?玉南王命不長久?”
芙蓉月擰著眉頭說,“嗯,他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大好,若不是還有玉香這個信念支撐著他,他大概早就不行了吧。”
宋繁花問,“什麼病?”
芙蓉月搖搖頭,“不知道。”
宋繁花瞅著韓稹,韓稹撇嘴,“彆看我,我不是什麼人都給治的。”
宋繁花道,“你治過風櫻,又如何不能治玉南王?”
韓稹道,“當時心情好,就給治了。”
宋繁花瞪著他,哼一聲,道,“過了今日,明日你要是還不治,你就滾吧。”
韓稹一噎,狠狠瞪著她。
宋繁花卻是不再理他,拉了芙蓉月就坐在餐桌前吃飯去了。
韓稹恨恨地磨了磨牙,抬腿去了麒麟院,不一會兒,韓稹又回來,也坐下去吃飯,宋繁花看他一眼,卻什麼都不問,對於正在氣頭上的怪人,最好莫理。
吃罷飯,宋繁花帶著環珠和綠佩,也去了麒麟院。
麒麟院裡很安靜,沒有大吵大鬨的聲音,當然,也不可能大吵大鬨,剛玉南王摑在玉香臉上的那一巴掌,大概是他這一生唯一一次打玉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沒有哪個做父親的舍得動女兒一根手指頭,更何況是一巴掌,那一巴掌打下去,玉南王自己也是疼的吧。
宋繁花走進院裡,胡敬不在,貿然闖進去不太好,她想了想,還是差綠佩去敲了堂屋門,幾乎是敲門聲剛落,胡敬就從裡麵出來了。
宋繁花衝他笑道,“胡管家。”
胡敬笑道,“早不是管家了,宋姑娘是來找老爺的吧?”
宋繁花點頭,笑道,“是。”
胡敬道,“老爺正在陪二小姐跟小少爺吃飯,宋姑娘馬上也是府上的主子了,就一起進來吃吧。”
這是玉南王讓胡敬說的話,當然,這話也是變相地擺明了玉南王已經承認宋繁花這個孫女了。
宋繁花高興地道,“好啊。”
胡敬把她領進去,環珠和綠佩留在了外麵。
進到飯堂,宋繁花衝玉南王、玉香、玉溪山一一打了聲招呼,隨之就在旁邊坐了下來,她坐下來的神色坦然而自在,壓根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看,不窘迫,也不扭捏,動作行為都是可圈可點的,尤其今天,她為玉南王找到了失蹤多年的女兒,玉南王對她很滿意,是以,在吃過飯後,他直接對玉溪山吩咐,“帶宋姑娘去宗堂。”
玉溪山笑道,“好。”
宋繁花問,“去宗堂做什麼?”
玉南王沒對她解釋,隻把玉香喊走了,玉溪山拉著宋繁花出門,對她道,“去宗堂的意思就是給你烙上玉家紋印,不管是玉家還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布玉天閣的玉家,以玉天二字紋印,少一字便就不當數了。”
宋繁花哦一聲,道,“長見識了。”
玉溪山摸摸她光禿禿的頭,對她道,“等你換了身份,我們就會設宴擺席,對外宣告。”
宋繁花無所謂,就聳了聳肩,隨著玉溪山一起踏進了玉家宗堂,等從宗堂裡出來,宋繁花的手臂上就有了玉家紋印,玉溪山隔天設宴擺席,又向外發文宣稱,稱自己的妹妹玉裳重病多年,終於得以恢複的喜訊。
這一喜訊湧入江湖,引起了莫大的騷動。
遠居於雲門的秦暮雪聽到了這一喜訊,整個人都驚住了。
而京都,在聽聞了這一喜訊的林新竹眸光一顫,悚駭莫名地跑到雲蘇的書房,衝他急急道,“王爺,不好了,玉裳,玉裳……玉裳她竟然活了!”
雲蘇微微一愣,眯眼問,“玉裳活了?”
林新竹狠狠咽一口唾沫,嗯一聲,道,“玉家向外公布,玉裳在家養病多年,直到昨日得以恢複。”
雲蘇冷笑,“她是我們親眼看著死的,怎麼可能還會活?”
林新竹垂下眼皮,很是難過地說,“雖是這樣說,可她的屍體,我們誰也沒見到。”
雲蘇看著他,“你不要再因為這個女人亂了陣腳。”
林新竹緊咬著唇,不吭聲。
雲蘇無奈地道,“玉裳確實是死了的,你彆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就算她沒死,她愛的人也不是你,你不能再被她迷惑。”說罷,頓頓,又道,“玉家忽然發出這麼一則消息來,那就必然不會假,那麼,這個玉裳,又是誰?”
雲蘇伸出手指,帶著思考的力度敲擊在桌麵上,忽地,他眼中閃出一道光來,隨著那道光飛出,他沉沉地笑出聲來,“本王派了很多人去找宋繁花的下落,不管是江湖人還是朝中人,這麼多月了,卻是一點兒音信都沒有,而本王若猜的沒錯,在本王派出人的時候段蕭也派了人去尋宋繁花,如此說來,去找宋繁花的人就多不計數了,可就是這麼多不計數的人,連一個丫頭片子都找不到,也許確實是九霄盟的人把她藏的太深,而這也正是我們的誤區,都認為九霄盟的人會把她帶到江湖,卻不成想,她去了布玉天閣。”
雲蘇猛地站起來,說,“本王親自去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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