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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在以一個假的蘇項的骨灰盒解除了城門口的危機後,又以暗軍王七的異力操控樹葉擊退了東西虎軍,鬆漠嶺就徹底解除了危機,等東西虎軍徹底從眼前消失不見,一行人也都收了兵,又聚集在了後殿的大廳裡。
其實夜已經很深很深了,已經到了五更天的第四更,而且四更天快過了,這些人卻都沒有睡意。
被動防守,損敵快一半,那麼,在敵人狼狽收兵之跡,是趁勝追擊還是鳴旗息鼓?
這是一個戰術問題。
薛少陽說,“剛剛就應該派兵追擊的。”
韓廖說,“雖然敵人潰敗了,可王七卻不能再使用異力,東西虎軍看似狼狽,但退守的很有技巧,不是隨便亂退的,這些士兵不是蝦兵蟹將,他們是雲蘇手下最強的兵,我們若在當時開了城門,趁勝追擊,誰知道會不會被他們反用其利,反攻上來?”
薛少陽覺得以雲蘇的詭詐心思,很可能真會發生這種反殺情況,他抿抿嘴,不說了。
肖雄道,“現在追擊也來得及。”
肖璟道,“東西虎軍傷的不輕,又值這麼個大半夜,他們定然要養傷休息,就算還有一大部分的人沒有受傷,連夜突襲,他們也吃不消。”
段蕭聽著,沒吭聲,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問宋繁花,“你剛拿的是蘇項的骨灰?”
宋繁花搖搖頭,“不是,那是假的,是我用來混淆雲蘇的視聽用的。”
段蕭眉頭一挑,心想,你倒是知道雲蘇一定會中計,他抿抿嘴,哼了一聲。
宋繁花沒理會他那一聲不是滋味的哼,轉而朝肖雄問,“蘇項有骨灰嗎?”
肖雄道,“有的。”
宋繁花問,“在哪兒?”
肖雄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爹娘的靈位是從哪裡拿來的?”
宋繁花道,“從一個靈位柱裡拿出來的。”說罷,揚手往桌上一拍,大驚道,“啊,不會是蘇項的骨灰就埋在那個靈位柱裡麵吧?”
肖雄笑道,“正是。”
宋繁花蹭的一下站起來,笑道,“太好了!”她扭頭衝段蕭說,“你去把蘇項的骨灰拿過來。”
段蕭看著她臉上的笑,簡直都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帶上肖雄,去到那個靈位柱前,將蘇項的骨灰取了出來,不是一個盒子,而是一個瓷瓶。
瓷瓶不大,也不是埋在土裡麵,就放在靈位柱最中間那個頂天的槽裡。
大概因為蘇項死的最憋屈,所以才把他的骨灰擺在最頂頭也最中間的位置,以方便他第一個極樂登天,忘卻人間的恨,早生極樂。
這是雲淳對蘇項的期望,又何嘗不是雲淳掩耳盜鈴的自欺欺人。
他以為他為蘇項建了靈位柱,讓他往生極樂,蘇項就不會再來找他報仇了,是,已經死去的人,哪可能還會再回來,但死人不會回來,活人卻會來。
段蕭修長的手指扣在那不大不小的瓷瓶上,瓷瓶通體漆黑,外釉一層白花,其實還是很漂亮的,隻不過想到裡麵的人,那心情真沒辦法漂亮起來。
至少,對段蕭而言,像蘇項這樣的英雄,死的這般憋屈,實在是令人唏噓扼腕。
肖雄見段蕭一直盯著手中的瓷瓶看著,就解釋說,“當初我們在收到雲淳的旨意進入鬆漠嶺的時候大概是在蘇項死後的第三年,你可以想像,三年的時間,一個人的屍體早就腐化不在了,但幸好他的劍還在。”
段蕭聞言一驚,“這瓷瓶裡放的,是他的劍?”
肖雄糾正道,“是劍焚過後的灰末。”
段蕭冷笑了一聲,“這是雲淳故意的吧?”
肖雄歎道,“是,雲淳那個人,既埋殺了蘇項,就不會留他的任何東西在人間,他其實是因為對蘇項太懼怕,所以,才會如此謹慎、不遺餘力,他讓我們三年後入鬆漠嶺修葺城鎮,其實就是因為他知道,最多三年,蘇項的屍骨就會腐化,他在人間的最後一點兒精氣血會消失。”
段蕭伸手撫摸著瓷瓶,麵色沉沉地攔下一片陰鬱,像雲淳這樣對兄弟背後插刀的人,段蕭最為不齒,他又冷笑一聲,順手將蘇項的骨灰瓶塞進了袖兜。
二人回到城主府,進了明月殿,去了後殿的大廳,段蕭看到宋繁花就把裝著蘇項骨灰的瓷瓶給了她,宋繁花拿在手裡,看也沒看,直接裝入了袖兜。
解決完蘇項骨灰一事,宋繁花又坐進了椅子裡,參與討論是否趁勝追擊還是偃旗息鼓這一戰術問題。
那麼多張嘴,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半天,最後多數人的意見壓倒少數人的意見,最後決定趁勝追擊。
那麼,戰術製定好了,就是如何追,如何擊的問題了。
段蕭派元豐、馬懷燕、風香亭帶十萬金虎符三軍在前開路,為什麼派他們三人在前?因為他們三人早先是投在蘇府門下的,又都是戰場老兵,對蘇府的作戰方式比彆人要熟悉的多,若是在前方遇到了突襲意外,這三人能快速地做出最有利的應對措施。
三人帶兵開路。
緊跟而上的是薛少陽和薛淩之。
再之後是肖雄和肖璟。
然後是田家嚴和王朔。
雲蘇會夜間突襲,段蕭也會,但是東西虎軍雖然在剛剛損傷慘重,卻絲毫不減其戰鬥力,蘇昱和墨硯帶兵,迎擊段蕭派來的兵。
這一戰打的很吃力,卻也更血腥,主要是段蕭的人馬出來了,蘇昱就定要將他們拿下。
所以,大兵用大兵壓,小兵就用鷹兵壓。
兩軍打的如火如荼,白晝不分。
而就在兩軍勢如水火,拚的你死我活的時候,聳山那裡,緊隨其後,兩撥人馬也對上了。
打算從聳山偷襲的蘇進和呂如寧帶了鷹兵千裡萬險地翻過了聳山,卻在鬆樹林下,遭到了無方、張三牙、葉知秋的攔截。
無方挑戰蘇進。
張三牙挑戰鷹兵。
葉知秋挑戰呂如寧。
這其實不是一場有懸念的戰役,卻很難打。
蘇進作為蘇項的長子,作為蘇府的未來繼承人,武力和智力都不弱,可他對上的是段蕭身邊最強的貼身侍衛,而這個侍衛還會分影術,二人交戰半天,難分上下,無方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不想再這般僵持下去,就用分影術喚出了方信,以前他喚出方信,方信會分攤他的功力,但現在不會了,從在淨塵寺裡朱堅將畢生的功力傳授給他,又加之後來的幾番靜修,方信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功力,二人合體功力自然是大增,可方信離體,能幫他分擔招式。
方信一出,蘇進就是以一對二了,漸漸的就處了下風。
張三牙一個人對付五十多名鷹兵,卻遊刃有餘,鷹兵當年是蘇項帶領的,雖不是兵種最強,卻也是兵種中厲害到讓人砸舌的,但偏偏,張三牙是天生護盾高手,鷹兵雖厲害,卻穿不過他的護盾天糖,攻擊被掣肘,張三牙就一個一個地收拾,鷹兵傷亡慘重。
葉知秋對戰呂如寧,這於呂如寧而言,是最危險的一局。
呂如寧使用異刀,如果對上無方,對上張三牙,正好可助長她的功力,可偏偏,她對上的是葉知秋,葉知秋是當年朝聖王國一葉禪的後人,最強佛門中的最強衣缽傳人,他所學的佛家絕學,全是對付異力的,因為早年,在朝聖王國那個時代,歪門邪道的人太多了,因此,佛門就創作出了許多爭對歪門邪道的武功法學。
呂如寧危。
鷹兵傷亡慘重。
蘇進漸入敗勢。
眼見著這一次翻越聳山的偷襲之舉要功虧一簣了,蘇進果斷地揚聲說,“退!”
一句退,呂如寧連忙虛晃一招,要走,可葉知秋不會放她走。
同樣的,張三牙也不會讓這些鷹兵活著離開這裡。
無方更不會讓蘇進走。
三個人各自追擊著自己的敵人。
如此,三人就錯開了。
沒一會兒再回來,蘇進不見了,鷹兵也不見了,唯獨葉知秋抓住了呂如寧,而呂如寧,受傷頗重,卻不至於立馬就死掉。
無方看一眼地上的呂如寧,眉頭蹙了蹙。
張三牙問他,“蘇進呢?”
無方道,“被人救走了。”
張三牙嘖一聲,“真是狡兔三窟,看來背後還有人呢。”
無方道,“雲蘇的貼身侍衛,叫水英。”
張三牙哼道,“下次見到她,我非剁了她。”
無方沒應這句話,問道,“鷹兵呢?”
張三牙神氣地笑道,“全死了,有我出馬,他們焉有活命之機啊?”
無方伸手拍拍他肩膀,“回去向少爺邀功。”
張三牙摸摸頭,打馬虎眼兒地說,“算了吧,就這點兒破事,雜好意思拿到少爺麵前講。”
無方笑了一下,卻在觸及到呂如寧時,眉頭又擰了起來。
無方是最早隨段蕭進京的,也是第一個接觸呂如寧的人,原本他對這個呂如寧是很同情的,當然,也是敬佩的,畢竟去年剛入京的時候,這位呂府的二小姐可是對他家少爺上心的很,幾乎每天都來踩門檻,雖然少爺每次都沒搭理她,但她持之以恒,鍥而不舍,臉皮也是厚極,不讓人敬佩都不行,後來六姑娘進京了,這位小姐就打退了堂鼓,無方一直以為呂如寧就是閨閣女子而已,如今看來,這位呂府二小姐可真是深藏不露的很呐。
無方抱起雙臂,對張三牙說,“殺了她。”
雖然無方覺得呂如寧愛他家少爺沒錯,她被他家少爺拒絕也挺可憐,但不管是愛錯了還是可憐,都不能否認她與他家少爺為敵的事實。
既是敵人,就不能手軟。
張三牙是從來對這個呂如寧沒什麼印象和好感的,聞言,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掌擊向呂如寧的腦門。
呂如寧受傷很重,幾乎奄奄一息,可在生命危及關頭還是出聲大叫,“等等!”
張三牙往下落的手掌一頓,他勾著唇看她,“怎麼,想來個臨終遺言?”
呂如寧虛弱著臉說,“我有東西給宋繁花。”
張三牙一頓。
無方眯眼,“什麼東西?”
呂如寧道,“什麼東西自不能跟你說,說了我還有命嗎?”
無方冷笑,“你倒是挺會保命。”
呂如寧道,“沒辦法啊,我也不想死。”
無方哼一聲,心想,就算你現在不死,等進了鬆漠嶺,你也必死無疑,他衝張三牙努努嘴,“把她扛上,我們進城。”
張三牙大吼,“為什麼是我呀!”
無方道,“你不扛她就殺了她。”
張三牙鬱悶,看一眼呂如寧,惡狠狠地說,“你最好保證你手上真有東西給俺們的未來主母,不然,我鐵定親手了結了你。”
呂如寧沒理他,隻在心底冷笑一聲。
張三牙不情不願地扛起她,跟在無方和葉知秋的身後,從正門進了城。
段蕭不在城內,他隨著大軍出發去征討雲蘇和蘇八公了,宋繁花在城內坐鎮,無方、張三牙、葉知秋進來的時候宋繁花正坐在飯堂裡吃飯,已經到辰時了,正是吃早飯的時間,飯堂兩邊的桌子邊坐著沒有出城征討的剩下的一眾人。
無方、張三牙、葉知秋走進門口的時候大家都停止了吃飯的動作,扭頭看過去。
當看到張三牙提拎著呂如寧進來時,坐在飯桌前的幾個女子均是低低地咦出了聲,大概是十分不解的。
宋繁花看到呂如寧,沒什麼情緒地抬了抬臉,問無方,“就她一人?”
無方道,“還有蘇進跟鷹兵,不過蘇進被人救走了,鷹兵全死了。”
宋繁花冷笑,“果然是想從聳山偷襲進來?”
無方道,“是。”
宋繁花抱臂往椅背裡一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呂如寧身上。
韓廖也在看呂如寧。
韓稹也在看。
他二人看著呂如寧,眉心不約而同的揪了起來,最後,兄弟倆收回視線,彼此對視一眼,韓稹起身,朝呂如寧走去。
宋繁花眯了眯眼。
容楚、溫千葉、封嘯天無動於衷地坐著。
沈九、夜辰、夜不鳴全都隨段蕭出征了,不在桌前。
韓稹走到呂如寧麵前,上下將她掃一眼,說,“傷的很重。”
呂如寧冷笑,“死不了。”
韓稹道,“有我在,你當然死不了。”他伸手甩出針帖,九針忽飛,眨眼間凝聚一體,沒入了呂如寧的體內,呂如寧隻感皮肉一麻,整個人猝地就失去意識地倒在了地上。
韓稹將她抱起來,帶到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