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繁花說,“地方顧及不上,時間也有顧及不上的。”
夜辰點頭,“是這樣,所以我們才來宋府,借點兒人手。”
嶽文成笑著說,“剛好有十幾個人一直抱怨太閒,就讓他們幫你們吧。”
嶽文成派人去把護送宋明慧來瓊州的那十幾個張施義撥給她的黑軍喊來,讓他們喬裝成普通人,到每個大街上去晃,當然,在他們去晃之前,嶽文成讓人畫了秦陌的畫像,讓他們辨識。
等這十幾個人一出,晚上宋昭昭就不敢出去了。
秦陌在彆莊裡養了三天,外傷和內傷都在以極快速的進度愈合,他寫給宋昭昭的藥單不是尋常藥單,是秦氏一脈流傳下來的專治內傷的妙方,其實那秒方他是不能示於外人的,但現今情況特殊,他也就不顧上那麼多了,宋昭昭給他送了三天藥,每一天都很準時,送藥來的時候還會送一些乾糧,雖然對秦陌而言,那些乾糧是多此一舉,但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小姑娘心地很善良。
秦陌銘記著宋昭昭救他的大恩,想著第四天夜裡他就把實話告訴她,對她說他那天給她吃的隻是尋常的藥丸,沒有毒,但第四天,她沒來。
秦陌站在院中,背手看著頭頂的夜空,想著她為什麼沒來。
這一想就想了三天。
這三天裡,宋昭昭一次都沒有來。
而因為她的失約,秦陌原本六天就能恢複好的身體,到如今,隻恢複了七成。
七成功力對付旁人還好,但對付要殺他的那四個人,遠遠不夠。
第七天的夜裡,過了子時,秦陌依舊沒等到宋昭昭,他抿了抿嘴,轉身回屋內休息,他想,那威脅她的藥丸是假的,過了第七天,她就能發現出來,所以,七天一過,她就不會再受他威脅,也就更不會來了,是以,他得自己想辦法弄藥,然後,離開。
秦陌做了這樣的打算,回到屋內後就開始琢磨,設計出城的計劃。
秦陌在前三天養傷的時候,宋昭昭一來,他就向宋昭昭打聽這個城的城名,所在的地理位置,城內的街道走向,白天晚上熱鬨的程度,以及這個城內人的生活習性,打聽完這些,秦陌就能很輕鬆地分解出瓊州城在哪個時間段最適合他逃離。
秦陌把前後路都想了一遍,確認沒問題後,躺回床上睡覺。
剛躺下,門很輕微地響了。
秦陌在黑暗裡的眼猛地一睜,問天劍的第一層劍鞘頃刻間就脫了手,待可疑人進了門,那劍鞘就會先問候一下他,結果,門推開了,迎著月光進來的,不是可疑人,而是神色慌張的宋昭昭。
秦陌看到宋昭昭,眉眼沉了一下,視線很快從她可疑的臉上掃過,落在她的身後。
身後沒有人,也沒有危險的氣息。
在宋昭昭關上門後,秦陌伸手蓄力,灌氣將門封閉住,讓外麵的人聽不到裡麵人的聲音,他坐在床上,透著稀薄的月光看著宋昭昭的臉,半晌後,他危險地問,“你這幾天沒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宋昭昭站在那裡,絞著雙手,看上去很緊張,這與她前幾天來的樣子大相徑庭。
秦陌越發覺得宋昭昭有問題,手按緊了劍鞘。
宋昭昭兀自絞著手指頭糾結了一會兒,沒回答秦陌的話,而是問,“你是誰?”
秦陌眯眼。
宋昭昭把他帶到這個莊子後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問,他讓她買藥她就去買藥,他讓她晚上來她就晚上來,她從不多問,表現的很有教養,也很有一個被威脅之人的自覺性。
可今天,她問他是誰。
秦陌道,“我是誰都跟你無關,過了今晚,我若還活著,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恩情,但也隻是記著,我沒辦法報答你,若過了今晚,我還是難逃一死,那你就更不必知道誰了。”
宋昭昭卻固執地道,“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誰。”
秦陌道,“一個陌生人。”
宋昭昭道,“不,你姓秦。”
秦陌臉色倏地巨變,他黝黑的眸帶著很沉的戾色直直地打在宋昭昭的身上,“你知道了什麼?”
宋昭昭其實不怕秦陌,真的不怕,但這在沒有知道他的身份以前,可自從韓稹、夜辰、封嘯天、江左去了宋府,驚動了宋府裡的每一個人後,宋昭昭就知道自己救的這個男人是誰了。
雲門十三騎的統領,秦陌。
秦陌這個名字,可能不太如雷貫耳,可雲門十三騎,那是人人聽了都會震驚佩服拜為天兵神將一般的存在。
宋昭昭深吸一口氣,慢聲道,“我沒有知道什麼,但我知道你叫秦陌,你言明的那四個要殺你的人來到了瓊州,在大肆找你,我也是從陸陸續續的傳聞裡猜到你的身份的。”說著,她抬頭看他一眼,緊了緊手中的藥袋,一顆心緊張的要死,這藥袋裡裝的不是藥,而是真正的毒,左雪住進了宋府,又與宋明豔關係很好,宋明豔時常從左雪那裡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宋昭昭手中的這毒就是她這幾天從宋明豔手中騙來的,宋明豔說這毒很厲害,曾是萬毒教的鎮教之寶,宋昭昭對那些江湖事不懂,但也知道能當鎮教之寶的東西,絕非凡品。
宋昭昭拎著藥袋走到秦陌麵前,她沒有立馬將藥袋遞給秦陌,而是道,“今天是第七天了,你是不是該給我解藥了?”
秦陌道,“說好的七天,可你隻來了三天,你失信在前。”
宋昭昭一聽,頓時怒了,“你是不想給我解藥了?”
秦陌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沒應。
宋昭昭冷哼,心想,你不給我解藥,那我也不會讓你活著離開,她將藥袋伸出來,遞給秦陌。
秦陌沒接,隻問她,“你前幾天沒來,是因為怕被那四個人發現?”
宋昭昭從小沒害過人,也沒存過害人的心,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害人的事,心裡萬分緊張,尤其,對麵的男人非常厲害,她真怕自己的一時情緒外露讓男人發現了異常,遂低著頭,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嗯。
秦陌問,“他們找遍了瓊州城?”
宋昭昭說,“差不多了。”
秦陌道,“也就是說,他們很快就能找到這裡?”
宋昭昭點點頭。
秦陌沉吟片刻,接過她遞過來的藥袋,像往常一般的打開,打開後並沒有立刻去熬,而是蹙了一下眉頭,對她說,“你走吧,往後不必再來了。”
宋昭昭問,“你要走了?”
秦陌抿唇看她一眼,將藥拿起來,去鼎爐鍋內熬煮。
宋昭昭看著秦陌將藥材倒進鼎爐鍋內,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慢慢的就抓緊了裙擺,她很緊張,可是,見秦陌沒有發現藥中的異常,她又鬆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有完全的鬆下去,秦陌忽地轉身,對她道,“他們既找來了,我自是要走的,這幾天謝謝你的藥。”
宋昭昭不知道要說什麼,她送藥完全是被逼的。
而且,後來幾天,聽說了他叫秦陌,又投進了雲蘇的麾下,是與段蕭和宋繁花敵對的人,她就沒來了。
她想,她六妹的敵人,那也是她的敵人。
既是敵人,她就不能救。
是以,她不再給他送藥。
可她又被他下了藥,今天又正好是第七天,她若不來,那就拿不到解藥了,如此,她才來的。
其實,左雪是千左門的人,又精通藥理,宋昭昭完全可以向左雪要解藥,但宋昭昭隱晦地問了左雪這世上有沒有她解不開的毒時,左雪坦然地說,當然有,她說世界萬千,無奇不有,她雖然精通藥理,但長年生活在黃揚岐沙,所見所聞有限,有很多地方和領域不曾涉及,是以,可不敢說自己什麼毒都能解。
宋昭昭沒辦法,隻能來找秦陌。
秦陌說完那句話後又轉回身子,認真地熬藥,認真地控製著火候,不再搭理她。
秦陌讓宋昭昭走,可秦陌又沒給解藥,宋昭昭哪可能會走?
宋昭昭僵硬地站著,末了,她說,“你把解藥給我,我這就走。”
秦陌背對著她說,“沒有解藥。”
宋昭昭一愣,“啊?”
秦陌道,“我那天給你吃的藥沒有任何毒,隻是尋常的藥丸,吃一顆對你身體沒壞處,也不會致死,所以也就沒解藥。”
說著,他拿起勺子去嘗鼎爐鍋內的藥湯。
宋昭昭猛地衝上去將他手中的勺子打翻,勺子掉在了地上,藥湯卻灑了秦陌滿身,秦陌半睨著眼瞪她,“你做什麼?”
宋昭昭語無倫次,“我,我……”
秦陌拽起她的手臂,把她往門外推,“你走吧,他們既找來了,你就彆再來了,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想你淌進這趟渾水裡,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彆因為這而遭了殺劫。”
把宋昭昭推出門後,秦陌將門關上。
他走回鼎爐鍋前,看著那一鍋慢慢溢出濃香藥味的藥湯,眯了一下眼。
她剛剛若不阻止他,那麼,她這一趟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想殺他,那他會先殺了她。
秦陌沒有喝那碗湯藥,在宋昭昭離開後的一個時辰,他也離開了,而他前腳離開,後腳黑軍就搜到了這裡,但秦陌已走,所有的東西都已毀屍滅跡,除了宋昭昭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來過,養過傷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秦陌離開瓊州之後,沒有韓稹、夜辰、封嘯天和江左的追殺,他順利地登上了問鼎峰。
……
軒轅淩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清算各大分行的年終利潤,段蕭憑心靜氣地坐在二樓聽著,等到了晚上,段蕭出了門,卻不是以他本人的麵貌和身份,而是以軒轅淩身邊的寧北。
段蕭對軒轅淩的認知不多,唯一知道的便是他軒轅王朝三太子的身份,是個很會玩弄權術的人,當然,他的商業帝國遍及九州十國,自然也是個經商天才,可對他的武功以及他的畫刀手,他真是一丁點兒都不了解。
但今天,他了解了。
段蕭十分驚奇軒轅淩的畫刀手,就與他聊了起來,聊的多了,越發的驚奇,然後腦海裡猛然就迸出宋繁花眼尾處的那一朵櫻花來,段蕭眉頭皺皺,不知為何,心裡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形成了,他扭頭看一眼身側的軒轅淩,說道,“宋繁花眼尾處的那朵櫻花,是你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