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斌道,“你這是在自欺欺人。”
雲蘇瞪他,低吼,“她懷的孩子就是我的。”又加一句,“必然是我的!”
蘇子斌看著他。
雲蘇不看他,擱了杯子起身就走。
蘇子斌問他,“你去哪兒?”
雲蘇沒好氣地道,“睡覺。”
蘇子斌追著他。
雲蘇怒聲,“睡你的覺去,彆跟著我。”
蘇子斌低笑著說,“你發什麼怒?是因為你也知道宋繁花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哦,就算是你的,你也要不到,所以,你才故意向爹透露的吧?爹知道了這個消息,必然會將孩子搶過來,你舍不得搶,不想出麵惹宋繁花,也拿不下身段去搶,可爹就敢了,還有,你強睡宋繁花,是想保她命,當然,睡她是你一門心思最想做的事,恰遇那個時機,恰遇那個節點,恰遇那一場非做不可,所以,你做了。”
雲蘇冷笑,“你可真能想。”
蘇子斌抱臂懶洋洋地說,“我想的不對嗎?”
雲蘇哼一聲,卻不應腔,又往前大踏步走了。
這一次,蘇子斌沒跟上,他隻是揚起聲音,說道,“你想要孩子,段蕭也想要孩子,你既不願意傷他們,卻又把這消息告訴了爹,你想乾嘛?”
雲蘇往前走的步子不停,隻雙手背起,望了一眼天,笑問,“知道韓稹去了哪裡嗎?”
蘇子斌咦道,“韓稹走了?”
雲蘇道,“走了,去了鬆漠嶺。”
蘇子斌問,“韓老太太和韓廖都在瓊州,他不去瓊州,去鬆漠嶺做什麼?”
雲蘇道,“去向宋繁花求證。”
蘇子斌問,“求證什麼?”
雲蘇道,“求證雲門的事是否屬真,而他一旦去了鬆漠嶺,段蕭必然會怒,雲門那件事,他知,可段家軍不知,可韓稹一去,段家軍就必然會知曉,那麼,宋繁花在段家軍中失了顏麵,段蕭會不為她討嗎?”
蘇子斌聽著,倍覺不對,見雲蘇快走遠了,他立馬跟上去,追著問,“你要把段蕭引來?”
雲蘇道,“嗯。”
蘇子斌愕然道,“你要圍殺他?”
雲蘇道,“不。”
蘇子斌不解。
雲蘇微仰起頭,看著漆黑天幕上那些寥落閃亮的星辰,笑著說,“我要讓他,幫我平定四海。”
在雲蘇看來,段蕭有勇有謀,心機深沉,腹黑到令人發指,比之柳紹齊要出色很多倍。
原本在他的規劃裡,平定四海這個重任是柳紹齊來做的。
可柳紹齊死了,他就缺了一臂。
那麼,這一臂隻能讓段蕭來頂替,以段蕭的實力,不出三年,各地割據門閥必滅。
雲蘇打著正義的借口,其實,也藏著報複的心態。
之前段蕭一直都讓他很不爽,而這一回,他得讓段蕭不爽。
蘇子斌撇嘴道,“段蕭可不是傀儡,你讓他幫你平四海他就幫你平四海?我看他想殺你差不多。”
雲蘇低沉一笑,“是,我等的就是他來殺我。”
蘇子斌越發不解了,可這一次,雲蘇卻不再給他解惑,走進寢殿,將門一關,睡覺去了。
蘇子斌吃了個閉門羹,摸摸鼻子,衝那個門翻了個大白眼,也回自己院裡睡覺了。
韓稹快馬加鞭來到鬆漠嶺,進了城,揚手甩出針帖,針帖一出,九針即出,向著某個地方疾飛而去。
宋繁花腳上的鏈鐺感受到了九針的牽引,輕輕晃動起來。
宋繁花睡的很沉,沒有聽到。
段蕭倒是聽到了,稍微睜了一下眼,見宋繁花安然無恙地躺在自己懷裡,天氣很冷,可他的懷抱很暖,暖的宋繁花小小的鼻尖上都沁了一層薄薄的汗,段蕭伸手揩了一下,低頭吻了吻她軟呼呼的紅唇,手臂將她的腰身挾緊,閉上眼,又睡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韓稹就進了張施義駐紮的小院。
這個小院有黑軍和段家軍把守,韓稹想闖進來很難,可他還是闖了,是以,就驚動了段家軍和黑軍。
今天輪守的段家軍是夜辰。
他看著韓稹,輕哼道,“你怎麼來了?”
韓稹道,“我找宋小六。”
夜辰翻他一眼,糾正,“她現在已經是我們段府的少夫人了,你彆張嘴閉嘴就宋小六宋小六,我家少夫人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
韓稹冷笑,卻懶得跟他廢話,直道,“把她叫出來,我有事問她。”
夜辰道,“還沒醒,我可不敢去叫。”
韓稹眯眼,“那我等她。”
夜辰奇了怪了,看一眼他沉黑的臉,摸著下巴道,“你臉色不好,是我家少夫人挖你家祖墳了?”
韓稹何止臉色不好,心情也不好,他其實也不知道跑來這裡問什麼,問她是不是被雲蘇玷汙了?問了有什麼意義?他又不是她的誰,也沒立場問,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也不可能幫她報仇,殺了雲蘇,最多是,看看她而已。
韓稹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宋繁花,倒等到了段蕭。
段蕭讓夜辰把韓稹放進來。
韓稹進來後,也不避諱,直言道,“我找宋繁花。”
段蕭在倒茶。
如今這天,實在是冷。
段蕭沒在鬆漠嶺過過冬,衡州的冬天雖然也冷,可沒有這般冷。
鬆漠嶺的冷,是一種刺骨的。
大概是因為周圍楓樹和杉樹的原因,濕氣比較重,又因後背靠了一座聳山,山上雲霧縈繞,時常有水氣從頭頂飄過,越發加重了這氣候的冷。
段蕭功力深厚,倒不懼這冷意,但還是在早上起床後先喝一杯熱茶暖胃。
他如今的身體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要愛惜,他得為宋繁花保養好身子,到了六十歲,七十歲,更甚至百歲以上,他依然有力氣抱的動她。
段蕭提壺倒茶,聽到韓稹的話,他英氣劍眉一挑,深邃的目光定定地在韓稹臉上逡巡了幾秒,笑著說,“她還在睡,懷著孕,比較嗜睡,通常起的都很晚。”
韓稹一聽懷孕二字,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從雲蘇嘴中聽到的話,他緊擰著眉心,看著段蕭。
段蕭挑眉,“怎麼?”
韓稹想說,你知不知道宋繁花懷的孩子是雲蘇的?
韓稹與段蕭同來衡州,韓廖又跟段蕭親如兄弟,大概偶爾,比他這個親兄弟還親。
但偏偏,韓稹對段蕭沒什麼太大的認知。
當然,也沒交集。
若非宋繁花與他訂了親,又與他合謀殺死了柳紹齊,韓稹可能都不會出來。
既出來了,就不能再做壁上觀。
韓稹想了想,覺得段蕭已經跟宋繁花成了親,該知道的事還是得知道。
就算他今天不說,蘇八公他們已經知道了,早晚會張揚出來。
段蕭若不提前在心裡打個底,到時候被刺激到了,傷了宋繁花怎麼辦?
韓稹沉吟半晌,還是將來找宋繁花的目地說了。
隻說到一半,隻說雲蘇當著蘇八公的麵說宋繁花懷的是他的孩子,後麵的還沒說出來,本在欣賞著外麵的景致,慵懶地喝著茶的男人倏地將茶杯一磕,臉上陰雲密布,重型瓷杯鏗鏘有力地撞擊在桌麵,發出很厲的聲響。
“哢”的一聲,茶杯似乎裂了,可水卻沒有逸出。
段蕭盯著韓稹,“你剛說什麼?”
韓稹道,“你聽見了。”
段蕭冷笑,“雲蘇當著蘇八公的麵那樣說的?”
韓稹道,“是。”
段蕭站起身,對夜辰說,“送客。”
夜辰就守在門外,自然聽到了韓稹的話,他起初不信,可看到自家少爺陰沉的臉色,他震驚地想,難道是真的?
等段蕭走了,夜辰就抓著韓稹問個不停。
韓稹所知有限,能講的也不多,本身心情就不好,還被夜辰纏個不停,不耐煩了,他就道,“你有什麼疑問隻管問你家少爺,我要走了。”
韓稹沒見到宋繁花,帶著一身鬱氣離開鬆漠嶺,去瓊州,找韓老太太。
夜辰想到剛剛聽到的話以及段蕭彈指間色變的臉,一陣風中淩亂——少夫人懷的孩子是雲蘇的?這,這,這怎麼可能呢?
夜辰不敢去問段蕭,隻好跑下去找七非。
而這一找,七非知道了。
後來,段家軍也都知道了。
然後,所有人都沸騰了,憤怒了,揚言要宰了雲蘇。
而在段家軍們義憤填膺的時候,段蕭坐在宋繁花的床頭,看著宋繁花的睡顏,指腹落在她滑嫩的臉上,一邊摩挲,一邊擰著眉頭冷冷地想,雲蘇想乾什麼?
等到宋繁花醒了,段蕭就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她,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雲蘇斷不可能無緣無故說出這件事,必然是彆有目地。
那麼,什麼目地?
宋繁花剛醒就麵臨著這麼爆炸性的消息,臉色一白,卻努力地維持著鎮定,咬緊牙關說,“他能打什麼主意,無非是想引你上府。”
段蕭道,“殺我?”
宋繁花冷笑,“或許,還有彆的呢。”
段蕭挑眉看著她。
宋繁花卻不看他,隻慢條斯理地穿著衣服,從容不驚地說,“不管他是什麼目地,你彆去就行了,你隻要不去,他什麼如意算盤都打不響。”
段蕭道,“他對蘇八公說,你懷的是他的孩子。”
宋繁花說,“我懷的是你的孩子。”
段蕭聞言一笑,伸手摟住她的腰,半空中將她抱起來,壓在床頭,深深吻著,邊吻邊道,“你懷的確實是我的孩子,所以,雲蘇肆意造謠,汙蔑於你,我斷不能容忍。”
宋繁花推開他,“彆中了他的計。”
段蕭道,“他不會殺我。”挑了挑眉,“他也殺不了我。”
宋繁花眯眼,“你要上九王府?”
段蕭捏捏她圓呼呼的下巴,唔一聲,道,“他明目張膽的設局引我,我若不去,豈非怕了他?”
宋繁花瞪眼,“這個時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段蕭道,“你覺得我是意氣用事的人嗎?”
宋繁花一噎。
段蕭揉揉她臉,一字一句道,“我很想揍他,軟軟,揍得他爹娘都不認識,他生了一張俊臉,卻乾儘了丟臉的事。”
宋繁花道,“他爹娘都死了,你揍了他們也看不見。”
段蕭冷哼,“那就讓活著的人看看他丟臉的樣子。”
宋繁花不願意讓段蕭去,她知道以段蕭的能力,不一定會敗給雲蘇,但他與雲蘇的打架不是兒戲,也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場打架,打著打著,兩個人非要論生死了怎麼辦?
雲蘇死了她不管,可段蕭不能有事。
宋繁花抓著段蕭的手,對他說,“我不準你去。”
段蕭笑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宋繁花輕哼。
段蕭又將她抱起來,卻不再談這個話題,而是問,“餓了沒有?”
宋繁花道,“你給我保證,不去找雲蘇。”
段蕭笑道,“怎麼?怕我不聽你話?”
宋繁花誠然地點頭,“嗯”,又道,“不聽老婆的話,是會吃虧的。”
段蕭忍不住爽朗大笑,敲了一下她的頭,“成天在想什麼,聽老婆話了就不吃虧了?”
宋繁花道,“是呀。”
段蕭笑著抱起她,揶揄地說,“哦,那我定然聽你的話。”
宋繁花推開他,拿了披風披在身上,自己走出去。
吃罷飯,段蕭帶她去城牆上看風景。
看罷風景,二人回來,吃午飯。
吃罷午飯,宋繁花又睡覺去了。
段蕭坐在一邊兒看著她,看了很大一會兒,他出聲喊,“無方。”
無方立馬隔著門應聲,“少爺。”
段蕭道,“給雲蘇去信,我在問鼎峰等他。”
無方一愣。
段蕭又道,“把張施義和段家軍都喊到書房,我有事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