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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方站在門外,看不到段蕭的表情,段蕭的聲音也很平靜,絲毫沒有起伏,一點陰鬱的腔調都沒有。
可聽著這樣的話,無方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大妙了。
但他不敢多問。
雖然早上從夜辰的嘴中聽到了一些“不好傳言”,可段蕭不提,他也不敢上趕著去提。
無方應一聲是,下去喊人。
段蕭給宋繁花蓋好被子,又掖緊被角,瞅一眼開了半個弧度的軒窗,他將屏風挪了一下,擋住風口,又來到床邊,彎腰,在宋繁花的額頭落一吻,起身之際又定定地望了她兩眼,放下床幔,轉身,走了。
這場複仇之路,一開始,是她找上他。
而現在,他來了結。
……
段蕭去書房,書房門前已經站滿了人。
張施義靠在一邊兒,麵色沉穩,什麼話都不說。
段家軍個個臉上都掛著憤怒,七嘴八舌地在罵著雲蘇,有的人甚至連肢體動作都用上了,可見有多生氣。
段蕭一走過來,出現在視線裡,七嘴八舌的聲音戛然一止,紛紛揚聲喊道,“少爺。”
段蕭往他們臉上看一眼,“在說什麼?”
眾人閉嘴,不敢接話。
段蕭瞅著夜辰。
夜辰摸著額頭,心虛地道,“少爺,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
段蕭眯眼,“什麼事?”
夜辰輕咳一聲,“少夫人……”
段蕭厲喝,“閉嘴!”
夜辰嚇的連忙止了音。
段蕭森寒的視線盯了他幾秒,隨即轉開,看向其他的段家軍,目光從他們的臉上一個一個地輾過,帶著陰沉的警告,冰冷地說,“我要是聽到你們在底下閒言碎語一句,讓軟軟聽到了不該聽的話,不用處罰軍規,直接處死。”
一句處死,讓眾人心頭一凜,哪裡還敢再說半句話了。
其實,段家軍們不會看輕宋繁花,更不會覺得真出了這件事後就不配當他們少夫人了。
恰恰相反。
這些段家軍一路跟著段蕭,從衡州開始,步步走來。
他們有眼睛,看的見宋繁花的付出,看的見段蕭與宋繁花之間的情義。
他們隻是氣憤。
但這種氣憤也是一種情緒,會傷害到宋繁花。
雖然他們並沒有這個意思。
段蕭這一嗓子喝出,眾人似乎都醍醐灌醒了一般,紛紛把這件事壓在了心底,裝了箱,上了鎖。
正了正神,夜辰道,“少爺放心,過了這個書房,若是有誰敢在私底下議論一句,我保準削了他。”
沈九道,“我也會監督的。”
無方說,“我也監督。”
張三牙、夜不鳴也紛紛表示自己會嚴厲監督。
其他的段家軍們嚴正以待,表示再也不會多說一句。
段蕭麵上的冷意收了起來,看著眼前這些忠心表態的下屬,他很欣慰。
至少,他沒在他們眼中看到一絲一毫的不敬。
當然,誰敢對宋繁花不敬,他就讓他知道什麼叫無間地獄。
段蕭伸手推開門,對他們說,“進來吧。”
書房不大,一下子裝不下那麼多人,進了一小半,還有一多半圍在門口。
段蕭進到書房後也沒心情坐,就靠在寬頭大案上。
張施義看他一眼,問,“這麼興師動眾把我們都喊來,是要說什麼事?”
段蕭道,“我明日去找雲蘇,你把宋繁花安全送到瓊州。”
張施義問,“你要雲找雲蘇,宋繁花同意嗎?”
段蕭嘴角一扯,“她不同意,但我還是得去。”
張施義道,“她不同意,我大概勸不走她。”
段蕭道,“這事兒我會想辦法,你隻管負責把她安全送到瓊州就行了。”
張施義二話不再多問,點頭說,“好。”
段蕭又對夜辰、沈九、張三牙、夜不鳴等段家軍吩咐事情,吩咐他們的事情很簡單,讓他們一部分人留守鬆漠嶺,一部分人在暗處護送宋繁花,一部分人跟隨他一起,去九王府。
說是去九王府,其實是去問鼎峰。
段蕭與雲蘇的問鼎峰之戰,他其實並不擔心,他上問鼎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宋昭昭。
而到現在為止,飛天貓還沒來信。
所以,他也要帶一些人去找呂子綸和呂止言。
但其實,呂子綸死了,中了葉知秋的一葉神劍奪命,呂子綸哪可能再活?
呂止言沒死,被呂如寧救了。
呂如寧和呂止言不在九王府,而是在坐落於京都萬壽山的萬青寺裡。
呂如寧是雲蘇派過去的,雲蘇自然知道一切。
段蕭吩咐好所有人,他揮手讓他們都下去了,留無方在身邊。
段蕭繞到桌子後麵,拉開椅子坐進去,提筆寫信。
信寫罷,段蕭讓無方去傳。
等無方離開,段蕭起身離開書房,回了臥室。
宋繁花還沒醒。
七非恪職恪責地守在院子裡,見到段蕭來了,喊一聲,“少爺。”
段蕭問她,“讓廚房準備膳食了沒有?”
七非說,“已經通知廚房了。”
段蕭嗯一聲,背手走進堂屋,又拐進臥室,脫了鞋子,挑起床幔,側身躺在床邊,伸手從被子下麵將宋繁花抱住。
他看著她的臉,喃喃地說,“不是我不聽你話,而是雲蘇故意說這樣的話出來,我若不出麵澄清,往後這話傳到了世人耳中,難免有一些拎不清是非的人會在背後咬你舌根。”
他低頭把臉埋到她的脖頸裡,嗅著她身上的香氣,蹭了蹭,心滿意足地說,“我不會有事,為了你,再危險的局我也會活下來的,相信我。”
說罷這句話,他就不說了。
靜靜地與懷中的女孩相偎依。
他知道她睡著了,聽不見,可他還是得說。
簡單雅致的大床內,段蕭閉著眼,臉貼著宋繁花的臉,一手摟住她的腰,抱著她的胳膊,一手摩挲著她藏在被窩裡的小手。
這樣靜謐的氣氛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無方傳信回來。
段蕭鬆開宋繁花,走出屋子。
無方抬步走近,小聲說,“雲蘇回了話,說,問鼎峰不見不散。”
段蕭眯眼,嗯一聲,“我知道了。”
無方往他身後的門看一眼,目露擔心。
段蕭知道他擔心什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往外走。
離開前,段蕭讓七非寸步不離地守著宋繁花,並道,“她若醒了,問起我去了哪裡,你就說我去了九王府。”
七非一愣,“啊?少爺要去九王府?”
段蕭道,“嗯。”
沒時間跟她解釋,便揮了一下手,轉身走了。
無方跟上。
宋繁花這一覺睡的挺長,隨著懷孕時間的增近,她的嗜睡症也越來越嚴重了,一旦吃飽,就想撲到床上大睡特睡。
宋繁花吃罷午飯就開始睡,一直睡到申時,進入夕食,她才醒來。
睜開眼沒在床上看到段蕭,她不滿地癟了一下嘴。
伸手推開被子,穿好衣服,將床幔用勾子搭起來,起身穿鞋。
鞋子穿好,她推開門走出去。
七非一直守在院子裡,看到宋繁花出來了,連忙喊一聲,“少夫人。”
宋繁花攏了攏身上的貂皮大麾,眼睛在院中轉了一圈,沒看到段蕭,就問,“段蕭呢?”
七非嘴巴一閉,緩了緩,出口道,“少爺說你醒了就要吃東西,廚房那裡備著了,我讓他們端過來。”
宋繁花道,“嗯,也真有點兒餓了。”
七非連忙跑到廚房,讓人上菜上飯。
等飯菜上了桌,擺好,宋繁花坐下去吃,吃飯的時候又問了一遍段蕭呢。
這回七非不岔話題了,就按照段蕭臨走前吩咐的說。
說罷,正拿著筷子夾菜的手一頓,宋繁花抬起頭,看著七非,“你說段蕭去了九王府?”
七非觀察著她的臉,沒見有興師問罪的意味,就點頭說,“是的。”
宋繁花忽然大怒,“他答應過我,要聽我話的!怎麼能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偷摸摸的去,太過分了!”
說罷,尤不解氣,又跟一句,“太過分了!”
可偏偏,說著這種氣話,她又繼續吃飯。
七非不知道宋繁花是真怒還是假怒,隻能乾巴巴地站在一邊,不敢多言。
宋繁花努力地吃著飯,吃了很多,吃飽之後她擱下筷子,衝七非吩咐,“你去備馬。”
七非一愣,“備馬做什麼?”
宋繁花說,“去九王府。”
七非大驚,“啊?”她道,“少夫人,這可使不得。”
宋繁花眯眼,“怎麼就使不得了?你家少爺能去,我不能去?”
七非道,“你現在的身子不能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