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端木易緩緩站起身來,在樹下踱起步來。
“子英,你看著落葉。它們凋零了,但樹還活著,可知為何?”
“先生請講。”王子英道。
拾起一片枯葉,端木易說道“一到深秋,這樹葉落了,便消散在土裡,有了樹葉的魂,樹便能挺過著一個寒冬。人也是一樣,那些人走了就是走了,我們留不住,他們回不來。可他們把最後的一點念想留給了我們,那便是他們的魂。靠著這念想,我們能活得更有魂,也應當活得更有魂。”
說到此處,端木易又倚著大樹坐了下來。他飲了觴酒,繼續道“苟活的人從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而是帶著那些逝去的人的未來一起在活。所以,我們要活得更加明白,也更加有擔當。子英,這次你懂了嗎?”
聽完端木易的話,王子英站起身來,向端木易深深一揖,說道“多謝先生,我明白了。明日我便重返軍營,我要讓子雄、老白還有盧老將軍都看到,我王子英,對得起他們的交代!”
“好,你我再飲一觴!”
……
第二日清早,晨風凍透了霜寒。城南軍營的校場之上,秦軍將士正冒著秋涼操練。
這時,一匹駿馬載著一人,奔馳入場,在場中肆意地繞了一圈。
馬上之人身形矯健,一手扯著韁繩,一手握著長劍,全憑雙腿夾著戰馬的腰腹,卻還能在奔走間運轉自如。
檢閱士兵操練的蒙艾正惱怒著此人的放肆,卻被他靈活迅捷的身手震撼到了。他立刻便猜到了來人是誰,一下子又是難以置信,又是欣喜激動。
騎馬之人於校場上灑脫地奔出一圈過後,便縱馬來到眾軍之前,一扯韁繩,立馬仗劍。兵將定睛看去,這才認出,來人正是消沉了許久的王子英。
威風凜凜的王子英無疑在軍隊中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自汧邑敗北以來,終日頹唐。如今看到他能重回昔日的模樣,軍將儘皆精神振奮,整個部隊的士氣頓時被調動起來。
尤其是同樣消沉已久的騎兵戰士。秦境之內,若論騎射之術,無能出王子英之右者。自從王子英頹廢不歸後,整個騎兵營便少了主心骨。再加上數年來秦軍韜光養晦,騎兵隊伍竟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好好打過仗了。
校場中數千的大秦男兒,竟在這肅殺蕭索的寒秋重新燃燒起沸騰的熱血。操練的聲勢也漸漸壯大起來。
統兵的蒙艾見此情形,心中雖不是滋味,卻也實實在在感到興奮。尤其是在軍隊的聲威漸起後。那燎原的氣勢,似乎也點燃了他的胸中豪氣。他走上前去,臉上流露著激動的神情,向著王子英問道“子英,你這是徹底好了嗎?”
為顯尊重,王子英收劍下馬,興衝衝地看著蒙艾,點頭應道“多虧了先生,我已經能過跨過心中那道坎兒了。”
聞言,蒙艾伸手輕拍了一下王子英的肩頭,笑道“你可真行。這一下子休息兩年,留下這麼多兵,讓我一人帶。你是要累死我啊。這下好了,總算有人替我分擔些壓力了。”
“蒙兄謙虛了,蒙兄能者多勞,子英自是不敢與蒙兄共掌三軍。”王子英也是平靜地微笑道。
蒙艾卻道“哈哈,子英你就拿我尋開心吧……罷了,如今你既已大好,快隨我進宮麵見秦公吧!”
王子英點頭應道“我也正有此意。”
說罷,蒙艾交代眾兵將繼續操練,便與王子英各乘一騎,往宮城而去。
……
兩名將軍入了宮,往正殿而去,嬴無忌和端木易等人也已在殿內正要議事。待二將前來,恰好加入商議。
簡單樸素的宮殿內,當中的嬴無忌南麵而坐。座前,右側首位坐著端木易,其次是司徒公冶勳,司空韓伯賢。左側則是王子英,蒙艾和曹休。
也是今日,端木易才知道,老司空韓公望已在去年的冬天,與世長辭了。如今的司空韓伯賢,正是老司空的長子。
重回沙場的王子英與那年的端木易一樣,像浴火重生的鳳凰,此刻涅槃歸來。意氣風發的樣子,讓殿內的文武官員都為之振奮。
這樣的振奮,也給了大秦人重整旗鼓的勇氣。
憑著這份勇氣,殿內開始籌劃起對汧邑、對岐山、對周王室乃至對整個天下的複仇。
作為眾臣之首,端木易把一切的籌謀交代清楚後,終於豪氣當胸。
任情緒激昂,熱血翻湧,端木易麵若嚴霜,冷冷說道“反攻,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