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座!
隨著君吾劍沒入孩童的頭頂,兩道痛苦的喊叫聲彼此呼應著響徹整個空間,一聲狂怒而沙啞,是寒霜雪喊的,另一聲則淒厲而尖銳,像是來自他背上的孩童所發出。嘶鳴聲回蕩之間山石動蕩,頭頂上方的土塊不斷被震落下來。吃痛的寒霜雪隨時有可能暴走,孤舟先生趕緊拔劍後撤,應對後招。
血沿著孩童的臉流下,染紅了寒霜雪整個後背。他一邊嚎叫一邊左右胡亂揮動著災殃,劍氣卷起亂石塵土,牽動傷口處的血不斷湧出,不一會竟如泉眼一般噴薄而起。更加奇怪的是這血水好像有生命一般,如同一條紅色巨蟒一樣纏繞住寒霜雪的身體。很快,寒霜雪就安靜下來,他劍指孤舟,紅色瞳孔充斥著恨意。
“卑鄙,呃去死吧!”
被不明的混沌水源侵蝕的寒霜雪似乎很痛苦,口齒開始變得不清。他話音剛落,身上盤旋的血水就沿著舉劍的方向,激射而去,直衝向孤舟先生!
千鈞一發之際,孤舟先生跨步半蹲,舉盾相迎,盾尖砸在地麵,皇威第三招順勢而出。
“皇威,鐘鳴!”
語畢,洪亮的鐘聲響起,孤舟先生全身頓時被一股金色柱狀氣罩包圍。細瞧之下,氣罩上竟有天獸圖騰紋絡,正繞著孤舟先生慢慢旋轉。同一時間那詭異的血水襲來,與氣罩相撞後卻被旋轉的圖騰全數蕩開到一旁。
這些詭異的紅色液體不知是魔界沉淵海之水,還是寒霜雪的血水,被金色氣罩抵擋落在地麵後,竟又在孤舟先生身後慢慢彙聚,逐漸顯化出一個水一樣的人類形狀,而這悄無聲息的變化,孤舟並未察覺
寒霜雪待身上的血水全數飛出,舉劍衝向敵人,揚劍,斬下,血光噴薄,殺氣凜冽。他此刻雖然陷入瘋狂,但戰鬥經驗已經刻入了肉身,隻有讓對手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暗處的殺招才有機會成功。
孤舟先生招式漸消,麵對極速襲來的煞神毫無懼色,舉盾相迎。“鐺”一聲,劍盾相擊,僵持在原地,誰也不讓誰。
“魔物,該死的,是你!”
孤舟盯著寒霜雪血紅的雙瞳一字一句地說著,右手的君吾慢慢抬起。如此近的距離,他一劍就能將寒霜雪斃命。
而寒霜雪依舊與孤舟僵持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對手的劍寒芒在前,卻不做應對,嘴角甚至還輕輕一揚。
一瞬間孤舟先生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手中劍頓了一頓,胸口卻是一陣劇痛傳來。他低頭一瞧,身後一把紅色冰劍已經從他胸前刺出,衣袍碎開一個大口子。他疼的差點將君吾脫手,顧不得回頭細巧,利劍在手中一轉方向,遂即向身後刺去。而他身後的偷襲者拔劍也極快,孤舟先生一劍刺空,飛濺的鮮血在空中射出很遠,他哼都沒有哼一聲,隻是微微皺著眉,就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血肉之軀似的。血頓時湧出來。血流如注,順著他的胸口一直流到他的褲腿之上,殷紅的血跡像是蜿蜒的猙獰小蛇,慢慢地爬過衣料,在地上積成一片血窪。
他轉頭看向身後悄然出現的對手,卻是一個鮮紅人影,模樣竟有些像先前寒霜雪,隻是身形蕩漾之間,如同水做的一樣。
“我竟然忘了,是水月鏡像!”
孤舟自嘲一句,身前僵持的寒霜雪劍上力量卻突然暴漲,皇威盾上壓力再增。負傷之軀頃刻間讓孤舟先生隻能苦苦抵擋,而身後的水人已經要開始動作,趁機奪命。
千鈞一發之刻,上空兩道紫色劍氣突然降下,一道沒入血色水人的體內,隨後在內中炸開,鏡像瞬間化為紅雨飛向四麵八方。另一道從寒霜雪頭頂攻來,他彈開孤舟先生,後退躲開,劍氣沒入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在地上留下一道極深的三寸寬縫隙。
雖看不出縫隙的深度,但劍氣落地未激起半分煙塵,劍痕整齊利落力道絲毫未散,這等用劍格調除了雲疏樓也沒有其他門派了。寒霜雪心知敵人援兵已到,抬眼間一道飄渺身影從上方教堂跳下,落到孤舟先生身邊。來人一副道宗裝扮,紫玉銀絲頭冠上繡著八卦圖,漆黑的頭發披散著,玉冠飄帶穿插在發中,身上披著件寬大的、紫白相間長袍,當胸繡著條栩栩如生的紫龍,衣袂被風吹動,這條龍就仿佛在張牙舞爪,要破雲飛出。
“江兄,小心!”孤舟先生口中湧出鮮血,說完後體力不支,就要倒地,被前來的江行謁一把扶住。
“孤舟,孤舟啊!”江行謁大喊兩聲,看到其胸前的傷口,立刻用指尖在孤舟先生身上點了三下,止住血流,接著將他扶坐在地,一道掌力灌入他的後背,孤舟先生慢慢睜開眼。
江行謁急忙詢問“禦藏鋒,你怎麼樣?!”
“死死不了,放心!”孤舟先生苦笑一聲,接著提醒他“對手是魔化的水靈脈授者,你小心點!”
江行謁看他無大礙,轉頭觀察起對麵的“怪物”。佝僂而高大的身形,破損的衣物和披散的長發,很難將其和人類聯係到一起。不過泛著紅光的雙瞳卻提醒了他,這是典型的入魔之相。
沒來由的一陣怒不可遏,江行謁雙眉一皺,手中長劍向前狠狠一斬,頓時一道劍光劃破四方,形成了破空的風聲,左手同時掐訣,向前一指,立刻一個拳頭大小的紫球出現,飛向寒霜雪。轟的一聲,寒霜雪揮劍擋開劍光,但紫球卻依舊在其身前爆開,散出威能,使得四周掀起衝擊波,寒霜雪硬抗一擊,身體一頓,轉頭時眼中露出殺機,手中災殃紅光大盛,殺將著衝向江行謁。
而江行謁也是憋著一股氣,急需發泄,隻聽見唰的一聲響,他手中的利劍劃破了空氣。踏前兩步,在電光石火的一瞬,二人已經交手,展開猛烈的攻擊。寒霜雪身上紅光越發凝實,隨著他不斷揮出的劍招,狂性越來越強。起初,江行謁對他頻繁的攻擊招式還有些應接不暇,手中古禦劍與災殃交擊屢屢壓不住勢,連退連守好幾回合。但很快恢複冷靜後,他並沒有大肆出招,隻是將劍背在身後,用右手兩指和他交鋒,隻守不攻。這樣近的距離,每次寒霜雪的劍都像會砍中他,但江行謁又總會在千鈞一發的刹那躲開。
他在等,等一個對手的破綻。
寒霜雪的劍大開大合,每一招都散發出剛猛的紅色劍氣,但他的靈力也在極速耗儘,想要再施展水月鏡像已非可能。他的腦海裡似乎也有兩股意識在相互碰撞,一者暴躁不安,不斷挑逗著他的凶性,另一個則是源自他自身的理性和情感,讓他還能清醒地分析局勢。
一劍逼退江行謁,寒霜雪突然收劍閉眼,而江行謁已經瞅準時機,一聲清越的劍嘯,古禦極速回轉,一道紫光疾飛而來猶若一條紫龍騰越九天之上。劍光如虹,罡風縱橫,劍氣淩厲逼向寒霜雪。
“不好!”孤舟先生見狀心頭一緊,反觀江行謁,卻是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
寒霜雪自封五感,巋然不動,保持著拔劍的姿勢,任憑紫色劍氣穿過胸膛。他的內腑如遭雷擊,肋骨當時就斷了,後背的詭童被這強力一擊拉扯了傷口,頓時又添幾道新傷,麵目全非,血線飛散。
但他握著劍柄的手並未鬆開!
體能和靈力已經到了極限,血海混沌的力量也所剩無幾,再打下去必定要被二人拖死。最終寒霜雪的自我意識占了上風,他無暇顧及傷勢,隻想壓上自己所有的靈能,拚儘全力使出最後一招。
“災殃過境,禍水三千!”
寒霜雪嘶吼著,身未動,抽劍揮下,一股無與倫比的紅色劍氣自災殃之中持續射出,射向江行謁。衝擊波像紅色的巨大石柱一樣不斷伸長,直徑足有七八米,劍氣過處,卷起的石塊紛紛化成粉末,地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筆直溝壑。江行謁還未反應過來,孤舟先生已經舉盾來到他身前,擋下這恐怖的劍氣。
但紅色劍氣還未停,澎湃的衝擊力不斷砸在盾上,皇威的金芒也愈發暗淡。孤舟先生持盾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江行謁見狀,忙和他一起握住皇威盾。
即便如此,二人也像暴風雨中的飄搖的船隻一樣,隨時可能被這海嘯一般的力量吞噬。孤舟先生咬著牙,腳下的地麵被他踩的四分五裂,身體最終被衝擊力推的慢慢後移。突然,他被頭頂一道反光晃了晃眼睛,眼角無意中一瞥,瞧見了上方教堂的壁畫,秩序之杯依然安靜而突兀的嵌在壁畫之上,迎著月光如同暗夜星辰。
他掏出之前被寒霜雪弄壞的火折子,已經浸了水難再燃燒,此刻若是有辦法將那壁畫的聖杯點燃,或許能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