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堇起身,“起來吧,不必跪地,你也不必在意,這是我與你們太子之間的事情。”
“是,娘娘。”
“為我更衣吧。”
阿乙喏笑道“是。”
金國太子妃的衣裳穿在綿堇身上,拂袖木蘭祥雲漂浮在綿堇肩頭,另一邊的藍色天空纏繞其身,綾羅纏腰,蓮靴漫步。將所有的頭發取出一子繞過額前向後係住,一般長發放於胸前,一般盤起固定在腦後。
“娘娘傾國傾城,這樣一打扮起來更是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
綿堇望著銅鏡裡麵的自己,呆呆地望著這樣的自己,“是啊,這麼美的姑娘,竟然還會有人會拋棄她。”
“娘娘,你說什麼?”
綿堇搖搖頭,突然想起什麼來,說“我要見太子。”
阿乙喏低頭回答道“回稟娘娘,皇上身子剛好,與皇後娘娘去了南麵避寒。所以這幾日太子殿下十分忙碌,太子吩咐過,一旦有時間就會過來看娘娘的。”
“不行,我……”
“娘娘!”
“哎!將軍!您不得擅闖太子妃的寢宮啊!”
綿堇立刻起身望向門外,之間一個男人帶著配件急急跑了進來,“本將軍急死了!你快讓開!”
“阿乙喏,讓人放他們進來。”
“是,”阿乙喏走到門口,欠身,“將軍請進。”
綿堇坐到一邊,還想著是哪個將軍會這麼著急得來見她這個不是金國的太子妃,就見到哈克和薛元罌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一見綿堇就馬上跪了下來,“未將哈克?蒞隗和參見太子妃娘娘!未將有一事相求,請娘娘相助!”
“未將薛元罌參見太子妃娘娘。”
“咳咳!”一杯茶還沒喝進口就給噴了出來。
“娘娘,娘娘您慢些喝。”阿乙喏連忙給她拍背遞手絹。
哈克地急急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什麼沒事啊哈克將軍!娘娘本就身子不好,您這突然闖進來定是嚇到娘娘了。”
“嚇到了?”她連死人頭都不怕還會怕一個男人闖進來?
綿堇擺了擺手,說“不,不是,咳咳,我隻是被嗆到了而已,不要怪他了阿乙喏。你先出去吧,我與將軍有些事要談。”
“是,娘娘,奴婢在門口,娘娘有吩咐隨時叫奴婢。”
等阿乙喏出去,綿堇擺手,“兩位將軍請坐吧。”
哈克急的馬上站起來,說“娘娘,未將現在火燒眉毛了,您快救人吧!”
綿堇看他著急的樣子就覺得好笑,隻是著急頭暈暈的渾身無力,軟軟地說“你怎麼比圖鋝的大軍殺來的時候還著急?怎麼了,誰搶你女人了?還是太子要殺你了?不過太子要殺你也不關我的事啊,你自己快逃吧。”
哈克說“不是啊娘娘!比太子殺未將還要急啊!”
薛元罌說“就是啊娘娘,您再不跟我們走就要鬨出人命了!”
“急什麼,急也得先說說吧。”她還餓著呢,哎,都兩天沒吃東西了。
哈克說得快又亂七八糟的,綿堇頭暈得很聽得不清楚,哈克又喊道“娘娘!快救人吧!”
綿堇想了想,說“等等等等,你說太子要殺薛衝和貊邏?為什麼啊?不是剛剛打完了勝仗?難道他們輸了?”
“哎,娘娘!未將剛才已經說了啊。”
“你說那麼快,我真沒聽清楚啊。”
“娘娘您真是急死未將了!”
薛元罌上前兩步,說“哈克你閉嘴,從頭到尾都沒說清楚,”薛元罌又對著綿堇行禮說道,“娘娘,是因為前日在西城門上娘娘使得一計,拖延住了圖鋝的大軍才讓我們金國打了勝仗。”
“既然如此,皇上不在,太子應該犒賞三軍,大大賞賜薛衝將軍和貊邏將軍,怎麼卻要殺之?”
“正是娘娘的計太好了,讓人忘卻不了,剿滅陳思的叛軍之後,那些叛軍立刻被太子下令處死。昨日已經處死將近四萬人,今日太子又下令要殺了當日在西城門上的所有人,包括他們兩人。”
綿堇怔了一怔,立刻起身,“薛大將軍呢?你父親呢?”
“父親昨日就被派遣到了永寧城準備之後攻打周昱國的事情,太子封鎖了消息,薛大將軍並不知情。”
“你們想讓我去求太子放過他們倆?”
哈克忙說“是!還請娘娘救救他們!”
“好……”好字還沒說出口,綿堇準備抬腳出門的動作有愣了下來,她不急了,“我可以幫你們去跟太子求情,也有把握讓太子將他們放出來。不過薛將軍,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薛元罌與哈克對視一眼,行禮道“隻要能救我弟弟,彆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條件,隻要娘娘開口便是。”
“將軍不必激動,這個條件很簡單,而且對你們金國也很有利,對你們任何人都沒有損失。”
“娘娘請說。”
綿堇抬步往外走,“等救下他們倆個再說,薛將軍既然答應了,我就不怕你會失言。”
“多謝娘娘!”
大雪來得很遲,北方的冬季總是早的,但今年卻來得異樣的遲,天空雪白的雲很稀薄也很透明。
綿堇以前最不喜歡這樣的天空,讓人覺得很空無,沒有感情,淡漠而冷靜,就好比她一直放不下卻不敢想的人。
但現在很喜歡,或許是因為這樣看著天就會覺得離那個人很近吧,或許是因為這樣說不定她一抬頭,就能看見一個人影,或許就是熙炎。她也想看看那隻紙做的鳥,很想讓它再停在自己的手中啄啄自己的手掌心,很想聽聽那隻鳥歪著頭說話的樣子。
還想看看煙雨蒙蒙的江南,墨綠色的山巒和蒙蒙的雨水,街道上青灰色的石礫被雨水衝刷得乾乾淨淨。
雨她是看得多,但卻沒看見過多少次下雪。一直渴望來了北方就能與熙炎一同賞雪,卻在下雪之前便分開了。如今再也不期盼下雪的時候,卻下雪了,皚皚白雪從天上落下來,綿堇卻無心去看。
“娘娘為難屬下了,太子吩咐過不讓任何人打擾。”
綿堇雙手放於小腹前,側身,空中的白雪飄到她的頭發上,她平視前方,微微抬頭,說“那你進去告訴你們太子殿下,就說,如果他現在不要見我,那麼他以後一定見不到我了。”
“這……”
“你信不信,”綿堇指著那侍衛,說,“我現在回去,你的命也就到太子召見我的那日了。彆忘了,那些在城樓上看過我的人,可都被太子給處死了。”
侍衛一聽馬上說“是是,屬下馬上進去通報!”
綿堇也不等他通報出來,就直接抬起腳跟在後麵進去,薛元罌和哈克連忙阻擋她,“娘娘不可啊!”
“你們就等在外麵。”
綿堇說完頭也不回地踏進宮殿。聽見方才那個侍衛對太子說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見,屬下已經說過太子不見任何人,但是娘娘她……”
“你說什麼?太子妃求見?”
“是啊太子殿下。”
“那你還不快讓她進來!外麵這麼大的雪!”
侍衛愣了愣,正要大話,綿堇的聲音就傳來,“不必了,本宮已經進來了,”綿堇走到侍衛旁邊,“你先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阿納希塔?昂,這個男人一見到綿堇馬上扔了手裡的毛筆下來,眼中眉飛色舞,上下打量著綿堇,關切地問“你,你沒事了嗎?這樣大的雪怎麼不在房裡待著?要見我就讓他們傳個話就好了嘛,你還親自過來,冷不冷?”
綿堇抽回自己的手,對於這樣的關心沒有一絲的開心,隻說“若是他們能幫我傳話給太子殿下,還用得著我頂著暈乎乎的頭過來見你嗎?”
“誰啊,這麼大膽!竟敢不聽太子妃的命令,告訴本太子,本太子馬上將他處死!”
“除了死,太子還有彆的辦法嗎?”
“那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都聽你的。”
綿堇走開兩步,問道“太子真的願意聽我的?”
昂又走到綿堇麵前來,笑道“那是當然,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依你!”
“好,那請太子殿下放了薛衝薛將軍和貊邏將軍。”
昂臉上的笑容僵硬,轉身決定地說“不行!他們看了你的身體,本太子沒將他們五馬分屍就已經是網開一麵了!你是堂堂太子妃,本太子決不能放過他們,讓你的清譽受損!”
聽著這樣的語句實在讓綿堇發指,她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心裡跳的很快,卻依舊平靜地說“我根本就沒有清譽。綿堇出生青樓,太子最清楚不過。”
“那不算,雖在青樓但你隻賣藝不賣身,況且這裡是金國,誰知道你是青樓出生的?”
“我已經嫁人了,而且還有過孩子。”
“那又如何?我打聽過,沒有人知道你嫁人,除了幾個大夫之外也沒人知道你有身孕。本太子都不介意,你有什麼好介意的?”昂頓了頓,又問,“難道你還惦記著那個男人?告訴本太子他是誰,本太子一定要將他誅之!”
綿堇微笑,昂見她不回答低頭望她,“你笑什麼?你覺得本太子殺不了他?”
“是,”綿堇抬眼看他,眼神是如此高傲的,“你不但殺不了他,連找都找不到他。”
“誰?隻要你說是誰,本太子馬上找出來!”
綿堇抬頭看向一邊窗外的天空,道“他已經死了,死了的人,你要如何找出來?”
“哈哈,那就更好了!你可以沒有顧忌地再本太子身邊。”
綿堇不想與他糾結這個問題,“是不是沒有人告訴太子殿下,那日在西城門上,我的內衣襟裡還穿了一套完好的衣裳?”
“本太子知道。”
“知道你還要殺薛衝和貊邏?”
昂得意地說“你是告訴本太子,本太子才知道的。”
“那你放不放?”
昂為難地看著她,又問一遍,“你說實話,是不是真的穿了衣服在裡麵?”
“是,不僅穿了,薛衝將軍還擔心我著涼特地找來一件風氅給我穿上。而且,要不是他們保護我,我早就死無全屍了。太子殿下,他們為你在前門衝鋒陷陣,你也要殺?是不是我擅自幫你也該殺?”
“你做什麼本太子都不會殺你,他們不一樣!”
綿堇又問一遍,“那你放還是不放?”
昂猶豫一陣,綿堇轉頭出去,昂疾步拉住她,“他們真的沒有看見的身體?”
“信不信由你,我隻說一遍。”
“好,我放!來人呐!”昂對著進來的侍衛,說,“將薛將軍和貊邏將軍放了,好好安置送回家裡,賞金百兩。”
“是,太子殿下。”
綿堇欠身行禮,“多謝太子殿下。”
昂笑著過來牽綿堇的手,露出一顆小虎牙來,“好了吧,現在可以安心留在本太子身邊了吧。”
“太子,”綿堇抽回手,側身,“綿堇隻是個妓女,配不上您。綿堇也是個貪心的女人,隻要能娶一位妻子的男人。若是我的夫君有了彆的女人,我一定會殺了他!”
“哈哈哈!本太子就喜歡你這樣,你是我的太子妃,以後就是我的皇後!為了你,我寧可不娶彆人!”
“嗬嗬,太子說笑了,為江山為社稷,你都不可不娶。太子似乎忘了,綿堇,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聽到綿堇這麼說昂反倒是愣住了,“本太子怎麼沒聽說過!誰說的?不可能!”
綿堇鎮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事實如此,太子還是放我出宮吧,綿堇一生無親無故,隻有一位姐姐還在周昱國,綿堇隻想與姐姐安靜地生活下去。”
“本太子不許!”
“既然太子不許,那太子就一輩子隻娶綿堇一人,如何?”
昂百感交集,握住綿堇的手,“好,本太子隻娶你一人!”
夜來的早,綿堇在房裡輕輕咳嗽,麵前的要黑得看不見底,還沒有喝到嘴裡就已經聞到苦澀的味道了。
“娘娘,您若再不喝藥,藥就要涼了。”
綿堇拿著勺子攪動一下,說“阿乙喏,你去給本宮那些山楂過來,本宮甚少喝藥,怕苦得很。”
阿乙喏一時愣在那裡,綿堇又叫了她一聲,她才答應,道“啊,是,是娘娘!奴婢這就去拿山楂過來。”
“恩,少許就可。”
綿堇屏住氣將藥一口喝儘,苦的她渾身打了個寒顫,眼睛閉得太緊竟然有些花了。
“姑娘可可真是美若天仙啊!”
“誰!”
綿堇嚇得從凳子上蹦了起來,一腳咚地撞在了桌子上,“啊!”
“姑娘小心,我們不是壞人,”話剛開口,綿堇的身子就被人扶住,“藥剛剛喝下,又有外傷了怎麼辦?”
“啪!”
簡夜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剛剛被打掉的手,又看了看一臉警惕的綿堇,笑道“還是第一次有姑娘敢打我的,還是個這麼好看的姑娘,不過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綿堇靠著桌子打量他,他的身後還站著個男人,衣裝華麗,除了皇上和太子之外竟然還有這般穿著的人。綿堇平靜地說“這位爺是哪位王宮的王爺,太子不在這裡,還請王爺出去吧。”
簡夜微笑,說“我不是王爺。”
“既然不是王爺,那你也敢闖太子妃的寢宮?”
“太子妃?”簡夜坐到綿堇身邊,說,“你是太子妃嗎?”
“是。”
簡夜一臉惆悵,自顧自倒了水,歎息地搖著頭,說“哎,哎!這才是讓我遇上不得了的事情了,怎麼我就貪玩了一下就變成太子妃了呢,哎!可憐的十七啊,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要瘋了!”
綿堇側頭看著他,這個聲音,好像在這裡聽過。
“少爺,咱們是不是應該乾正經事?”
“急什麼啊,人都在這裡了,你還怕能不見啊?”
玄玉閉嘴不言,他知道簡夜願意下來凡界更多的是為了熙炎,才來找這個姑娘的。簡夜喝下一杯茶,又說“玄玉你說的沒錯,我真應該早點來的,這,這要是回去十七問我,我怎麼說?算了,我不去找他了!”
“少爺不會這麼做的。”
“哎!”
綿堇盯著他,也坐了下來,說“這位公子,你不怕我叫人進來嗎?”
“無所謂,反正你說什麼外麵人都聽不見。”
“為何?”
簡夜溫柔的笑容掛在嘴邊,低聲說“因為施了個法,所以就聽不見了唄。”
轟地一聲,綿堇腦中像是要炸開了,這個聲音,沒錯,她眼睛都要掉出來了。這個聲音是熙炎手中紙鳶所發出的聲音,那麼這個人,是熙炎的哥哥?
鼻腔重重的酸意,綿堇急忙背過身去用手絹站了站眼角的淚,簡夜看似喝茶卻將她的動作都看在眼裡。綿堇又轉身看他,他忙低頭,“你,你是熙炎的兄長?”
簡夜微愣,“你如何知道?”
“綿堇有幸,曾見過熙炎用紙鳶與兄長對話,聽聲音得出。”
“熙炎竟然給你看到了我們通信的紙鳶?”簡夜這下不得不驚訝了,“這小子,竟然告訴一個凡人這種事,人家能信嗎!”
綿堇拚命抑製住心裡的情緒,手撐著桌子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簡夜卻先開口說“這是安胎的藥,”簡夜唇邊的笑意全無,隻問,“孩子是十七的嗎?”
綿堇猛地一顫,雙腿一軟,整個人都倒了下去,卻被簡夜一手扶住,綿堇忙撐著桌子,說“綿,綿堇失禮。”
“為何如此悲傷?是因為熙炎不辭而彆。”
綿堇皺眉,牙齒咬得緊緊的,側頭,用一隻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在掩飾自己心裡的傷痛。但是聽見這個她連想都不敢想起的名字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有多麼的虛弱,她想見見這個人,很想很想。
“我,”綿堇咽下一口口水,“我想,見見他,他好嗎?”
簡夜垂下頭,原來這姑娘也跟熙炎一樣,這樣他就稍稍放心一些了,“不好,”簡夜緩緩開口,“他回去之後就被關了起來,身上的法力隻恢複了一半,現在連天宮的監獄都破不掉。”
“他被關起來了?”
“不僅如此,就連我都不能隨便去看他。”
所以他才消失不見,才會一直都沒能來找他。她應該乖乖聽他的話在廖城等他回來的,太悲觀的思想讓她差一點就責怪他了,她如何能不相信他?綿堇咬了咬唇,簡夜又問一遍,“孩子,是不是十七的?”
綿堇一時反應過來,簡夜又道“熙炎是家族最小的重孫,排行十七。”
“是,”綿堇的牙齒更用力一分,肩膀顫抖得更厲害厲害,卻沒有眼淚要流出來。她側臉看著簡夜看向她的目光,“是熙炎的。”
簡夜認真地看著她,一時間在腦中想了很多,玄玉安靜地等著簡夜作出必要的決定。一個凡人竟有了天族的後代,天君若是知道了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玄玉。”簡夜收回視線。
“少爺。”
“我們回天宮,帶上這位姑娘,”玄玉愣住,簡夜卻笑著對綿堇問道,“弟妹啊你早說嘛,我還以為你不要咱們十七當你的太子妃去了呢,嗬嗬。還好還好,我還沒來晚,你與我一起回天宮,天君看在你腹中胎兒的麵子上一定不會責罰你的。”
綿堇腦中發暈,卻對簡夜這句話聽得倒是一清二楚,“不必了。”
“真是看我都要當叔伯了,哎,玄玉你看我那些妃子怎麼沒給我生個娃娃呢,結果咱們十七都有孩子了,哈哈!”簡夜起身。
“不必了,”綿堇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小,卻用了很大的力氣來說,“這碗的確是安胎藥,不過不是給我安胎的,是給我調理的。孩子,已經沒了。”
簡夜眨了眨眼,低頭疑惑地看著她好像沒太聽清楚她說了什麼。綿堇彆開臉,“不要告訴熙炎,直到孩子沒了我才發現的。”
簡夜又眨了眨眼,眉毛都扭在了一起,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突然拉住綿堇的胳膊,“怎麼會沒了呢!那可是天君的後代!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沒了!該不會是那個什麼太子逼你喝打胎藥了吧?”
綿堇盯著他的手皺眉,“不是,是我沒顧好他。”
“你為何不好好保護你們的孩子?他可是熙炎的孩子!不管怎麼樣你都要保護好!”綿堇一點都不知道熙炎是世子,是要成為天君的男人,是會成為三界八荒中的主宰者。掌管五界上萬個種族的男人,他的孩子卻還沒被知道就沒了。簡夜荒謬地盯著一臉平靜的綿堇,“你怎麼還這麼平靜?你一點都不覺得對不起熙炎對不起我們天界嗎?那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抹掉的存在,那是關乎到整個天界的大事!”
綿堇發怔地聽完簡夜所有的質問和責備,心中的破浪翻滾得澎湃,心臟加速跳動抨擊她的身體,但是她卻隻是淡淡說道“莫不是你抓了熙炎回去,我現在又豈會是這個樣子?沒有哪個母親願意自己的孩子沒了,我不覺得對不起任何人也不覺得對不起你們所謂的天,隻是對不起那個孩子罷了,跟你們,無關。”
簡夜悔恨!當初到熙炎回去時他也不曾想到這一點,“對不起,十七沒有說過你們有了孩子。”
“不怪你,連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們又會如何知道。神仙也不是萬能的。”
房中一片死寂,玄玉有些發指,咳嗽兩聲,小心叫著簡夜,簡夜回過神來。他想了很多辦法是不是能對綿堇做些補償,哪怕隻是一點都好,但是他怎麼都想不到。娶了那麼多妾,他還是不懂得女人的心。
他擺擺手表示自己聽見了玄玉的聲音,才說“青鸞雙飛雪,我是為了這件法器而來。我要帶回天界去。”
“不……”綿堇穿過腦中的反應,卻被自己否認掉,自己留著又有什麼用呢,見不到他看著他留下來的東西也隻是多了一份軟弱而已,“不,你拿走吧。”
綿堇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隻是從桌邊走到內室,再從內室出來,這麼短短十幾步的路,她腦中卻閃過熙炎無數的樣子。從秦淮河邊救了他就是一件錯誤的選擇,她不僅嗤笑自己,那個時候又是在想什麼,為什麼就糊裡糊塗地救了他。
短短的時間,卻改變了她整個生命。或許對於他隻是小小的一頁扁舟,但對於綿堇來說,是她全部的力量。
將青鸞雙飛雪放在簡夜手裡,鑲在青鸞眼中的鑽石格外亮,它也在為自己悲傷嗎?
“拿走吧,不要跟熙炎提起我,”綿堇頓了頓,卻還是猶豫著問道,“熙炎,我還能見到他嗎?”
將青鸞雙飛雪遞給玄玉收好,“也許能,也許不能,天君下令將他關起來,出來的時候也是十年之後的事情了。雖然天君不許,但十七喜歡你,你就是我的弟妹。我不知道有什麼可以代替熙炎幫你的,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到的。”
“我隻想見熙炎一麵,僅此而已。”
雙眼沒有淚水,卻被腦中的萬念漲得通紅,嘴角微微上揚,卻看不出有任何開心的樣子。是不是一個人被傷到極限的時候,反而會笑?
簡夜輕歎一聲,“玄玉,把無量鏡給我。”
“少爺,不可啊,”玄玉知道這個時候不給太無情了,但是,“您要是用了無量鏡天君一定會知道的,那少爺您回去之後……”
“給我。”
簡夜的眼神是嚴肅,玄玉隻好拿出一個圓形的銅鏡來,“是。”
“咳咳!咳!”
“啊!小十七你怎麼了!怎麼這麼多血!”一團靈光乍現,光團中赫然冒出個小女孩來。一身黑紗衣,腰間白綾的水雲衿帶被濺上幾點刺眼的獻血順著上麵的花紋暈開。
熙炎彎著腰,一手撐著石桌,一手捂著自己吐血的嘴。玉白的手指間,有血低落下來,在滴在地上積成一灘,上麵還在一直往下低落。又咳嗽兩聲,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
“啊!”又又的衣襟上被濺到一塊,但黑色的料子看不出血的紅色。她急急扶著熙炎,滿眼都是淚水,“小十七你怎麼了,怎麼出去幾天就這樣了,你,你彆死啊,嗚嗚,你彆死啊小十七!”
熙炎微笑,擦掉嘴上的血,安慰道“沒事,一點小傷。”
“哪裡是小傷了!我,我馬上叫人來看看!哎,小十七,你彆暈啊!小十七!”
大嵐景宮,落姬的房間裡,此時充滿了血和藥的味道,還有一邊哭個不停的又又。
淡黃色的人影在房中走動,跟一排侍女手忙腳亂之後,又坐到了熙炎的身邊。纖細的手在熙炎胸前的衣襟前猶豫了好一陣子,直到又又在一旁看的急死了她才掀開熙炎的衣襟,露出胸口上的傷來。
冰冰涼涼的藥擦在傷口上,綠色的草藥,綁上乾淨的紗布,一層一層。將乾淨的衣裳為熙炎換上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落落……”
“啊!”
又又從旁邊跳了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熙炎微微睜眼,深青色的發絲映入眼簾,緊緊抓住的手鬆開,被抓的手急忙抽了回去起身走開幾步。熙炎眼中急迫的表情恢複如初,緩緩側過頭。
“你怎麼在這裡。”
“我……”
“小十七!”又又坐到床邊,大喜道,“你可算醒了!傷口還疼嗎?要不要緊?小十七你騙人,明明受了這麼重的傷,也不吱聲。”
熙炎伸手拍了拍又又的小腦袋,雙唇還是蒼白卻勉強笑著,說“這不是好好的同你說話嗎?”
“可是,可是你這麼重的傷也不會天宮治治?”
熙炎笑得清澈,淺色的眼眸有了一絲光亮,讓如沫看得發呆,“我想快一點過來,說不定落落已經回來了。”
“小十七不是說希望小九回來的時候能第一個看見自己嗎,那怎麼還要跑出去呢?”
熙炎苦笑,去做他該做的事情,做他一輩子都要做的事情,永遠不能忘記的人和事,他不過十幾年的經曆,做錯了一件事情,卻要用他千百萬年的壽命去償還。
“呐,小十七,能跟又又說說你怎麼受傷的嗎?”
“與彆人打架了,好多人打我一個,他們都被我打敗了,我便受了傷。”
“啊,小十七一個人這麼危險!下次帶上又又幫你!”
熙炎微笑,輕輕咳嗽兩聲,胸口卻劇烈地疼痛!
“上神,你的傷口剛剛上上過藥,不宜多說話,”如沫與他對視,臉上又是一紅,急忙轉身出去,“我,我去給你熬藥!”
又又看得莫名其妙,熙炎卻問,“我不是讓她走了,怎麼會在這裡?”
“沒辦法啊,”又又給熙炎蓋好被子,說,“朽紋不在,咱們妖界的大夫不會給天族看病嘛,她跪在大嵐景宮門口求小七讓她進來給你治病。小七本來想將你送回天界的,但你上得嚴重,便讓她進來了。”
“可我這不是病,”鮫族除了一群匪類,在凡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雖然簡夜去了鮫族讓鮫王告知降服之法,但沒想到那鮫人竟還聯合了彆的種族,這次出去,險些沒命回來,“是被鮫人所傷,想必就連天族也沒幾人能治,她怎麼能治療的?”
又又拔過熙炎的頭,在他耳邊說“她說她爹叫瘋癲百草王。”
熙炎微愣,竟然是傳說中魔族最厲害的毒藥王的女兒。在幾百萬年前,魔界還不過是五界中最小的一界,在妖界以南小小的角落,就因為這個人幫助當時的魔君,才得以將強大的妖界往北邊逼退百萬裡。但後來卻沒有消息地消失了,原來還有此女。
“小十七,你好好休息,不要讓小九回來了你還躺在她床上,她會生氣的。小九生氣起來很恐怖的,要是又把你扇了個十萬八千裡,你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啊。”
“那不好麼?”熙炎眼中充滿神色,胸口的傷也不疼了,“隻要她回來,她愛怎麼扇都行。”
可是熙炎不知道,他們的命運早就係在了一起,無論多久,無論他為他當初做過的事情付出怎麼樣的償還,都躲不過命運二字。有些人,注定要相遇,但卻被迫分開,無論怎麼掙紮,終將不是能自己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