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真心_天瀾筆錄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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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真心(1 / 2)

葉臻還未收整好情緒,臥室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她一下便挺直脊背作出防禦姿態,目光也變得冰冷。

來人是玄琨。他黑黢高大的身影走到床前,遮住了屋中大半的燭光,居高臨下地看著葉臻:“夜深,少夫人請回吧。”

“我想多待一會兒。”葉臻手掌撐在床沿,懶懶地往後傾著身子,挑眉道,“還有,您下次進來,可以敲門嗎?”

玄琨身影微微頓了一下,沉聲道:“自然。不過少夫人,您真的該回去了。”

葉臻沒多言語,回過身見玄天承眉頭緊蹙,麵色潮紅,眸中忍不住流露出心疼,於是傾身拈著衣袖替他拭汗。又不禁感到憂心,她方才摸過他脈象,一片盲音,有時候甚至連脈搏都細不可聞: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玄琨將一切收入眼底,眸光閃過瞬間的複雜,片刻開口說:“姑娘與少主不曾定親,不曾過禮,僅為口頭約定。少主婚事,豈能如此草率?況且,尊主恐怕忘了,少主是有未婚妻的。”

“哦?又來一個未婚妻?隻怕他本人都不知道吧?”葉臻抬眸,冷笑,“所以呢?您覺得現在說這個合適嗎?好一個忠仆!”

許是“忠仆”二字戳中了玄琨的痛點,他登時變了臉色,濃眉倒豎:“不識好歹的丫頭!尊主和少主都被你迷昏了頭,看不見你如今這副臉孔!你這目中無人、驕縱輕狂的模樣,如何當得起少主夫人!”

“我目中無人,我驕縱輕狂?”葉臻氣極反笑,“你在說你自己麼?”

“少主之妻,合該端莊賢淑,事事以少主為先。”玄琨冷聲說道,“少主受傷,姑娘既不過來服侍,想來也不曾將少主真正放在心上。”

葉臻本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覺得此人簡直不可理喻,再說什麼也就是平白給自己添堵罷了。她在心裡默念,不氣不氣,就當他是個屁放了……草,真的越想越氣,氣得她渾身傷口都痛!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到了一絲委屈。那其實隻是一點點異樣,但因為她慣來在心中高築防線,故而下意識想到了退縮和放棄。旋即又暗自唾罵自己懦弱,他玄琨是個什麼東西,他的話也值得她放在心上?可總不能置之不理,玄琨看起來比遂寧侯還難搞得多,她得想個辦法才是。

這般想著,她忍不住狠狠瞪了眼玄天承,暗道,得虧你長得好看,不然姑奶奶直接一腳把你踹了,真麻煩!

不過她慢慢想明白了,以玄天承素日威信,必不會縱容下屬如此行事。這玄琨是季先生上百年的親信,恐怕玄天承並不能約束他的言行。就好比假如女帝身邊的碧鸞如此行事,自己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可是,玄琨究竟為何對她充滿敵意,甚至對季先生的話陽奉陰違呢?是他們私相授受讓他覺得她輕浮不自愛?還是她不符合他所謂的端莊賢淑的標準?她不認為一個在季先生身邊跟了幾百年的人會如此死板小氣。葉臻覺得,玄琨要麼是對所有接近玄天承的人都有意見,要麼就是對她這個人有意見。若是前者,她倒覺得不難搞定,若是後者,為什麼呢?

玄琨見她不語,正要再說什麼,卻聽外頭傳來敲門聲,頓時蹙眉,道:“進。”

叢刃進來,低頭回稟:“叢舟回來了,請師父過去。”

玄琨看了葉臻一眼,冷哼道:“少夫人好自為之,不要做多餘的事。”接著便出門了。

葉臻蹙眉念著他最後一句話。什麼多餘的事?難不成有人跟玄琨說過,她要對玄天承做什麼不利的事?她百思不得其解,一時也顧不得生氣了。又聽門口有腳步聲,隻見是叢刃進來,行了個禮說:“師父已經走了。讓少夫人受累了。”

葉臻心思敏感,僅從這一句話就品出了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關係。一時卻又拿不準叢刃的態度,是而沉吟不語。

叢刃低頭道:“公主那邊已經傳膳了。侍女來問姑娘,您是回去用膳,還是在此稍坐?”

葉臻看不見他的神情,但見他說話的姿態,覺得甚是有趣,淡淡道:“勞煩你替我回了,說我過半個時辰回去,不必等我用膳。”

“是。”叢刃轉身出去吩咐了,片刻又轉回來,送來了厚實的狐裘披風,又奉上熱水,道:“您無需伺候少主。屬下守在房中,有事您叫一聲就成。”

葉臻見他站到了屏風旁邊,一瞬不瞬地看著這邊,不由眼皮狂跳。她覺得手中捧著的熱水像是要燒起來,隨手放到床邊案幾上,強忍著背後的熾烈目光。她見玄天承嘴唇乾裂,便想著喂他些水喝。才將水吹涼了送到他嘴邊,眼前忽然黑影一閃,那杯子便到了叢刃手裡,杯子裡的水灑出,她下意識伸手去攔,水大半都灑在她手上。她悠悠收回了手,抬眸挑眉看去。

叢刃對上她的目光,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彆開了頭,低聲道:“何須勞您動手。”他半晌不見回音,禁不住回頭去看,卻正對上葉臻似笑非笑的眼神。

葉臻從懷中掏出了手帕,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水漬,露出纖長的手指和粉嫩的指甲。掌心的血跡被水洇開,紅豔豔的一片。“叢刃,玄琨的高足?若是你師父和少主的命令相反,你聽哪一個?”

叢刃後背微微沁出冷汗,片刻回答道:“不會有這種情況。”

“哦?那最好了。”葉臻這樣說著,心中卻打了個突,玄琨在這些人心中地位如此之高,放在平時自然無傷大雅,可若是遇到了原則性問題呢?她不由想起日照峰中那人的話。對於玄琨這樣活了上百年的人來說,她和玄天承一樣,不過是幾十歲的幼崽;而愛護和愛戴本就全然是兩回事。

她隻能道是自己多想,又囑咐自己不要多管閒事,便點到為止,重新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捧在手裡悠悠地喝了一口。然而心裡始終堵著一口氣。她是個從小萬事自己做主的人,很不喜歡彆人教她做事,尤其是不講道理的管控。倘若這玄琨師徒二人能講清楚她哪裡不好,她或許還會虛心改正,但這兩人蠻不講理的態度,實在是讓她怒火中燒。若非礙著玄天承情麵,她此刻早已發作。

她冷眼旁觀叢刃喂玄天承喝水,後者卻牙關緊咬,絲毫不給麵子,忍不住道:“我不明白,我跟你們有利益衝突嗎?都是想他好,不是嗎?”見反複幾次一直喂不進去,反而弄濕一大片,她實在忍無可忍,劈手奪過茶杯摔在一邊,冷笑道:“你們跟他也沒多親近,在這裡給我擺什麼架子!”

“你……”叢刃皺眉看著她,半晌冷下臉說,“屬下等奉命保護少主,不敢有違。”

“奉命?奉誰的命?他出生入死的時候,你們人呢?”葉臻冷笑,又攔住了他接下來的話,“彆回答什麼他沒告訴你們。他為什麼不告訴你們,想過沒有?”

她重新倒了水吹涼了湊過去,輕輕摩挲著玄天承的臉頰,他就鬆了牙關,乖乖地把水吞咽下去,而後無意識地蹭著她的手指。她不由微紅了眼眶,愈發覺得心裡難受,嗤笑道:“你們心裡怎麼看我,我壓根不在乎。我是不是你們少夫人,是我和你們少主做主,不是你們,懂嗎?”她抬起頭,目光冷冽如刀,“用不著給我下馬威。本來選擇權就在我手上,我若是一個不高興不伺候了,你們誰都擔待不起。”

叢刃額角沁出冷汗,尷尬得不敢看她:“少夫人,屬下隻是不願您受累。”

“行,好意我心領了。”葉臻微微緩和了語氣,“他身份敏感,我理解你們處處防備。我今日說話的確有過火的地方,但我就是這麼個態度。善意都是相互的,嗯?”

她用手帕輕輕地擦去玄天承下頜水跡,站起身來,疊好披風掛在衣架上,徑直出門回房。

廂房裡擺了一桌子的菜,個個樣式精致,令人垂涎欲滴。

蘇淩蘭穿著一身寢衣,頭發披散在後背,翹著一隻腳擱在椅子上吃東西,一麵指點侍女將這個那個菜拿下去,等君姑娘回來再熱好端上來。回頭卻見葉臻進門來,不由挑眉:“不是說還要留半個時辰麼?這就回來了?”又招手說,“來來,你好久沒吃老楊做的菜了吧?我這回下江南把他帶來了……怎麼啦,他們給你氣受了?”

葉臻擺手,笑道:“誰還能給我氣受?是他們被我臭罵了一頓。”

“乾得漂亮!”蘇淩蘭看似沒心沒肺,但在宮裡長大,猜都能猜個七七八八。她吃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你隨便罵,本公主給你撐腰!瞧他們那眼睛長在頭頂的樣子就來氣!”又忽地皺眉,嘶了一聲,“不過那個老頭好像還挺厲害,你打得過不?不然本公主把影衛借你?”

葉臻實在是餓了,坐下大快朵頤,聽著蘇淩蘭在耳邊絮絮叨叨,捂著臉把米粒扒拉下來:“阿蘭,你噴飯了。”

“啊,是嗎……你彆說出來嘛。”蘇淩蘭臉頰微紅,咽下了嘴裡的東西,繼續說道,“我有個朋友,就永寧伯家的三姑娘,你也認識,咱小時候一起玩過,南平坊的大姐大。她腦子壞掉了,看上了李尚書府的小公子——嘖,也就眉眼秀氣點,哪裡好看了?整天追著人家跑,人家家裡給她氣受,她為了裝淑女,跟個孫子似的低聲下氣賠小心。本公主給她罵了個狗血淋頭,她還在那給她情郎說話自我感動呢——我是說,你可千萬彆跟她一樣,咱犯不著做小伏低。”

葉臻聽她炮仗似的劈裡啪啦講話,臉都憋紅了,又好笑又感動,點頭道:“好,我知道啦。你慢慢說,先吃飯。”

“嗯嗯。”蘇淩蘭哥倆好地拍了拍葉臻的肩膀,“對嘛!臻臻寶貝,你可是堂堂公主!你留仙穀還有師父和六個師兄師姐,還有咱皇兄呢,你有橫著走的資本!受這鳥氣!”

葉臻見她眉目飛揚,不由發笑,卻又有些羨慕,禁不住微微歎了口氣:“若真這麼簡單便好了。”見蘇淩蘭不解地看著她,又說,“公主金尊玉貴,身邊之人都想著伺候好你,哄你開心。對公主來說,他們是否真心對你這個人,並不重要。”

“那不然呢?”蘇淩蘭眨巴眨巴大眼睛,“皇兄說,要努力讓底下的人愛戴我,如果做不到的話,敬畏也行。忠誠嘛,可遇不可求,不如利益關係來的可靠。”她狐疑地看向葉臻,正色說:“有些人就是滑頭,換不到真心,震懾就好了。”

“可對於我和鎮北侯來說,身邊的人必須是絕對真心的,任何表麵文章,都會是致命的隱患。”葉臻說,想起葉家和望川樓的事,手指在桌下微微捏成了拳,“禍起蕭牆,不得不防。”對玄天承來說自然也是一樣。血影雖是他的親信,但並非全是他親信之人,多年前曾有血影通敵叛國泄露布防,害得玄天承和神策軍先鋒險些命喪黃泉。自那之後,就算洛逸等人每天忙得腳不沾地,玄天承也輕易不再讓他人經手要務。

蘇淩蘭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凝重,旋即擺手道:“算啦,我不懂。”又說,“那你等鎮北侯醒來,看他會不會幫你出頭。”

“婆媳關係可不會因為男人偏向一方而緩和。”葉臻撇嘴說,一麵又忍不住自得說,“無所謂,姐全麵發展,隨便挑刺,不服就乾。”

蘇淩蘭被她逗得咯咯直笑,片刻氣鼓鼓地感歎:“我是真不懂哦,好好的姑娘們,上趕著被男人挑毛病,還個個尋起自己的錯處來。就那永寧伯家的老三,前兒個還來問我,說自己是不是眉毛太粗了不像個姑娘;還說他爹娘覺得自家寶貝金疙瘩還能夠上門第更高品貌更好的,都相看了好幾家姑娘了,給老三急的!我說那什麼花公子照照鏡子,脫了衣裳跟盤白斬雞似的,會幾個之乎者也就自詡風流公子,真好大的臉麵——我不是說你家那個啊。”

葉臻本聽得捧腹大笑,又是義憤填膺,聞言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敢說他,我揍你啊。”又紅著臉說,“他還就是我的寶貝金疙瘩。”

“喲嗬。”蘇淩蘭連連咋舌,“你這話該說給那幾隻護崽的公雞聽,他們聽了保管喜歡。”又問,“那回頭鎮北侯知道了這事兒,你怎麼處理?他幫誰都不好,那要是甩手不管,也不對啊?”

“我不會說,估計叢刃他們也拉不下臉說,他不一定會知道。”葉臻目光沉了下來,“他要是知道了,隨他怎麼做,跟我說清楚就行。就是一點小麻煩,他醒來恐怕一時還顧不上這事。”

蘇淩蘭歎了口氣,說:“也是,都是積年的老仆,鬨得太難看也不好。”她臉上一時也沒了神采,悶悶道:“你說結親有什麼意思,白白受那委屈。”

“這就委屈啦?”葉臻好笑地看著蘇淩蘭圓圓的白皙光潔的臉,忍不住心生憐惜,“世家公子,多半是從小錦繡堆裡養著的,家裡當眼珠子看護著也是應當。隻要男人不是個耳根子軟的,幫理不幫親,在家能做主,便很不錯了。不過公主金枝玉葉,誰敢不敬重?”

“喲,你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還敢編排本公主了啊。”蘇淩蘭哼了一聲,“你那位是錦繡堆裡養大的嗎?人家從小磋磨,戰場朝堂上風沙吹過,如今自然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你道上京那些公子哥,有幾個能自立門戶的?且不說家門孝道束縛,便是得了機會,也少那般有魄力的。”又說,“我瞧近年那幾個寒門出身的倒是不錯。可一接觸才曉得,要麼是貪圖富貴,衝著駙馬之位來的;要麼便是一心報效,本公主也不好耽誤英才。”

葉臻聽得感歎,調侃道:“看來公主小小年紀,已經看破紅塵了。”

“我也不想啊。”蘇淩蘭撇嘴,“皇姐不是十八了嘛,禮部天天忙著替她相看夫婿。我看皇姐一點都不感興趣,也是,反正她喜不喜歡又不重要。我估計我以後也這樣。隨便咯,人家彆算計我的權勢,對我好點就成,搞小動作也彆給我看見。”又嘟嘴說,“不過我又不是皇姐,也不是一定要成親嘛。母皇說了,我在家裡留一輩子都行。”

兩人邊說邊吃著飯,忽聽外頭來報說上京特使到。蘇淩蘭一下子便慌了神,左看右看找不到外衣,隻好隨手抓了件披風裹在身上,又立時扯下來,三兩步跑上床裹上被子,閉上眼睛說:“跟他們說我病了在睡覺。”

葉臻無語地看著床頭散落的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首飾,走過去打開抽屜一股腦都塞進去,又給她脫了鞋擺整齊。但桌上的兩副碗筷大剌剌的擺著,怎麼著也來不及收拾了,她正想著怎麼掩蓋一下,耳邊風聲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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