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渝川細雨_天瀾筆錄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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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渝川細雨(1 / 2)

“王慶家的,我看你家阿囡是回不來咯!倒不如當時就跟了我,我肯定好好疼她的!”男人帶著三分惋惜,三分嘲弄,四份憐憫說道,聲音高亢而粗啞。他頭上飄著幾撮營養不良的黃毛,瘦高得像根竹竿,穿一身粗麻做的短褐,袖子褲腿上打著五顏六色的補丁,身上背著個草編的簍子,滿身都被雨水打濕。他打算去山裡碰碰運氣,也許能抓到一兩隻迷路的野兔,或者更走運些,遇上靈芝什麼的。

渝川的春雨總是下個不停。春日裡高山雪融,溪河漲汛,更兼細雨綿綿,整個村子都濕漉漉的。

王慶家的女兒不過十三歲,發育得很好,村裡的男人都惦記著。要不是家中已無米下鍋,她母親寧願將她許給村東頭的鰥夫,也決計不會讓她在這樣的天氣到河邊去的。

王慶家的女人坐在草蓋底下織布。聽到男人的話,她已經不太看得清東西的眼睛突然有了神色,抄起剪刀就往男人身上甩去:“你個小娘養個混賬王八蛋!滾!滾得越遠越好!”

男人叫罵著踩著爛泥路一溜煙似的跑了。

女人冒著雨撿回了剪刀,在粗布衣服上擦了擦上麵的泥汙,眼淚忽然就混著雨水落了下來。她呆呆地坐回板凳上,撚起絲線又開始一如既往的織布。織布是村裡每個女人都會的手藝,很多人織的一手漂亮的花布,可就算她們日夜不息地織,很多人年紀輕輕就看不見了,日子還是窮得揭不開鍋。

女人手中靈巧地飛針走線,一麵看向身邊滿臉皺褶沉默不語的丈夫,淚眼模糊地問:“他爸,你說,阿囡真的回不來了嗎?以前王來家的大姑娘,就是死在春汛裡頭。”

本為農民的丈夫一下一下編著手中的竹籃,聞言手輕輕顫抖起來,許久才啞著聲音說:“死了,就不受苦了。”他聽見屋裡的小兒子的咳嗽聲,連忙放下手中的活進去。他拿著昨晚剩下的極其稀薄的一點米湯,小心地給兒子喂下,又探了探額頭的溫度:“還是燙的厲害喲。”

他們隻盼著手裡的活能多換幾個藥錢,自己不吃不喝也無所謂。大女兒想去河邊碰碰運氣,要是能摸到幾尾魚,無論是換錢還是燉湯補身子都是極好的。可聽說河邊漲水漲得厲害,水流湍急,已經卷了好幾個人去。阿囡已經去了一天一夜,音訊全無,恐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細雨如織。天空灰蒙蒙的,穀地裡雲霧繚繞,青山黃石影影綽綽,天地好似一方縹緲的牢籠,將村莊籠罩在其中。夫婦二人沉默地做著活,忽然聽見遠處山坳裡傳來女兒清脆悠揚的聲音:“爹——娘——我回來啦!”

夫婦二人驚詫地迎了出去,雨霧朦朧中,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影子。女兒出門時穿了一身舊的花布短衣,回來時外頭還披了一件顯然是成年男子身量的蓑衣。那蓑衣做工極為考究,比他們村裡男人穿戴的防水效果好得多。她本來光著的腳丫上還穿了一雙很大的黑色的靴子,一家子都不認得那是什麼料子,隻覺得觸手極其柔軟暖和。

阿囡舉起手中的竹簍,打開蓋子,笑盈盈說:“你們看,好多魚呢。我差點被卷進河水裡,那位貴人拉了我一把,魚就是他幫我抓的,蓑衣和靴子也是他給我的。”

夫婦二人麵麵相覷。母親冷著臉去摸女兒的額頭,罵道:“沒燒糊塗哇!青天白日地做美夢!哪個貴人會在這裡哦?賤蹄子又跟哪個男人廝混弄來這身衣服!趕緊的去把魚燉了。”

“啊呀我沒撒謊!”阿囡梗著脖子說,又從身上摸出一塊碎銀子,還有一個小瓷瓶,“喏,這也是貴人給的,這個是很好很好用的藥,給弟弟拿去吃,一粒就能退燒啦!”

夫婦二人這輩子都沒見過銀子,更沒見過釉質如此精美的瓷器。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丈夫才接過女兒手中的東西,愣愣道:“阿囡,你真是撞大運啦?”

隔壁嬸子探出頭來,酸溜溜地說:“阿囡呐,你是不是偷偷跟李家小子好了?”

“我沒有!誰看得上李家那個醜八怪啦!”阿囡急得跺腳,拉著父親的手說,“爹,我說的都是真的!”

丈夫瞪了隔壁嬸子一眼,招呼著妻女回了家,關起了門,才說:“那貴人,是何樣貌?”

“樣貌……啊呀,我說不清,反正我就沒見過那樣神仙似的人哩。”少女臉微微紅了起來,扭捏道,“他穿著的衣服比縣老爺氣派多了,腰間也掛著玉牌牌,或許也是個官人。對了,他還給了我奶糖,我給弟弟也要了一塊。”

她小心翼翼地剝開了糖紙,把糖喂給弟弟。男孩小小地舔了一口,然後就推開了,因病痛而消瘦的臉頰上綻開一絲燦爛的微笑:“好……好好吃。姐姐吃,爹娘也吃。”彆說奶糖,從小到大,他都沒嘗過糖的味道。

夫婦二人互相推讓著都舔了一小口,然後把糖塞進了兒子嘴裡。少女把糖紙慢慢地壓平,對著微光讓讀過幾天書的弟弟看:“小弟,你可認得上麵是什麼字?”

男孩把糖含在嘴裡,不舍得舔,認真地看了會兒,含糊著說:“泉州……雲芝閣……”

“泉州,那麼遠的地方哦。怎麼會從咱們這裡經過嘛。”丈夫感到不可思議,嘟囔道,“縣太爺出門,都得八抬大轎,十幾個人跟著來。一個人來的,能是多大的官嘛。”

他妻子卻跟他想的不一樣,笑眯眯地說:“我看我們家丫頭是個有福氣的。說不定哪天就被貴人看上了抬去做姨太太咯。”

“胡說八道什麼!”丈夫瞪了她一眼,罵道,“乾你的活去!要是誤了給鎮北侯的獻稅,可怎麼交代?”

妻子哼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去,一麵小聲嘟囔:“這個侯那個侯的,這個稅那個稅的,還讓不讓人活了喲……”

渝川知縣在雨中等了大半個上午也不見人來。他暗地裡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麵上卻還是攏了笑意去問一臉肅穆的洛逸:“洛將軍啊,侯爺他,究竟幾時才到呢?”

莫雲禮探出個頭來,嘖了一聲:“知縣大人這便站不住腳啦?我家侯爺都說了不用迎接,是您自個兒非要拘禮……”

“小五,莫要多話。”洛逸輕斥,嘴角的弧度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暢快。他們這一行都是西北出身的將士,站上幾十個時辰都沒有問題,至於這知縣麼……對於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再讓他站上個幾百個時辰,侯爺也是不會有絲毫愧疚的。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一行人才終於接到了鎮北侯。

玄天承並不是故意讓知縣在雨中站這麼久的。不過,他的確沒有分毫愧疚之心。

“侯爺這是……”倒是知縣大叫起來,呼喝著衙役道,“沒眼力見的!還不快去買身乾淨衣裳來!”

玄天承光著腳,褲腿挽到膝彎,衣袍下擺係在腰帶裡,小腿和腳上滿是泥沙和草葉。但這顯然不是因為淋了雨——他左手撐著一把青竹傘,烏黑乾燥的頭發用白玉簪束起,上身石青色繡麒麟的官服熨帖而筆挺。他放下右手拎著的竹簍,製止了衙役的動作,吩咐洛逸回驛館去幫他找雙鞋子穿。

這是掉河裡了?還是趟著水來的?知縣的臉色十分古怪,生生忍住了嘴角的抽搐,假裝鎮北侯坐在車輿裡,帶著衙役們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臣,渝川知縣王福山,恭迎鎮北侯大駕。”

“本侯路過青水河,一時興起,便去捉了幾尾魚。小的放回去了,這條便留著中午吃吧。”玄天承既未接話,也未叫起,徑自打開竹簍,撈了一尾魚遞到知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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