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長地遠魂飛苦(三)_軫花辭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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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長地遠魂飛苦(三)(1 / 1)

軫花辭!

屋裡傳出一陣淒厲的哭聲。

兩人清楚地聽到,一個婦人用她滄桑而嘶啞的嗓音哭喊著悲戚著“我可憐的兒子啊。”

楚雲汐走到王行身邊,拉住他的手臂微微顫抖,顯然她被這一幕又一幕層出不窮的悲劇折磨的心力交瘁,難以支持了。王行反手握住了楚雲汐的手,溫和而安定的笑容給了她巨大的動力和勇氣,他堅定地看了她一眼,接著攬住她柔弱的身子向那悲劇的中心走去。

屋中,老漢垂坐在床邊,舉袖拭淚,哀歎不斷。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雙腿叉開坐在聲嘶力竭的錘床哭泣,哭聲越來越大。

王行扶楚雲汐坐下,想上前詢問個究竟,卻發現楚雲汐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臂。她的雙目密切的注視著兩位可憐的老人,忘記了自己的手還在王行的手臂上。

王行隻得挨著楚雲汐身邊坐了下去,看著眼前悲痛的情形,他本想一探究竟,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才能不觸動兩位老人的傷痛。

兩人沉默了一陣,楚雲汐蒼白的麵容上已布滿了星星點點的淚痕,她放開了王行的胳膊,主動走到老婦人麵前,取出手帕給她溫柔地擦淚。老婦人被她溫情一激,撲倒在她懷裡放聲大哭。

那一夜,兩雙手冰涼的手握在一起,老婦人哭了整整一夜,楚雲汐也陪她落了一夜的淚。

第二天,楚雲汐病倒了。

王行一邊給她喂藥一邊告訴她,王老漢小兒子阿虎剛死於這場雪災,屍首被堆在山神廟內,兩位老人無錢安葬,隻能讓大兒子將屍首火化。

楚雲汐聞言掏出貼身藏著的幾兩碎銀子放到王行手中,說道“幫我交給他們。”

王行把錢又放回了楚雲汐的手中,笑道“早想到了,錢我已經給過了,你放心吧。”

楚雲汐怔怔的望著橫躺於手中的錢,由哀傷漸漸化為憤怒,她坐起身子,把錢往地上狠命的一摔,發泄似的怒吼道“我真愚蠢,受災的百姓何止千萬,單憑這末厘毫分能救幾人,藥,水,糧食,我到哪去弄這些東西去救他們呀!”

王行聽了楚雲汐的話皺眉沉思,在屋中踱步一陣,麵上表情變化莫測,一會兒深思沉重,一會兒又舒顏展眉。不知他想了多久,終於籲了一口氣,扶住她的肩頭,又重拾自信笑容道“此事我想我還是可以儘些綿力的。”

不久之後,整個受災的地區都轟動了,拉著賑災之物的車隊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地駛進城池。百姓們全都扶老攜幼,傾巢而出,喜滋滋、樂嗬嗬地去領救濟物。

當地的官員們也吃驚不小,眾人皆不知這些錢財物品從何而來,他們並未接到朝中有關賑災的文書,他們甚至還在研究雪災之事的措辭,難道竟有人提前走漏了風聲。

前來問詢的官差粗暴的嗬斥,嚇得農戶們接緊閉門戶。王行輕鬆踏出房門,在楚雲汐憂慮地目送下緩步而去。

傍晚,他慢條斯理地整衣進門,還未等他坐下歇歇,好奇的楚雲汐就開始問個不停,他露出寵溺的笑容,似乎相比於沉默他更喜歡見她嘰嘰喳喳的樣子。

他笑而不語的樣子令她發窘,她眉間微蹙,有些嗔怒。他討饒似得一擠眼,一笑之後轉而嚴肅起來,正色道“說實話,我這次乃是奉了父親之命進京送禮的。為的是人情往來、打通關節,好為自己謀個好差事。”

楚雲汐凝神細聽,有些了悟又有些疑惑地道“原來如此,可如今你將所帶之物儘數散儘,該如何向父親交待,你的前程仕途都不顧了嗎?”

王行笑聲錚錚“不過我想再多的銀錢也沒有皇上的讚譽值錢。長安城內的官員什麼奇珍異寶沒有見過,黃金白銀在他們眼中也不過俗物爾,我用這幾車家私換的百姓的萬言書,這份獻禮豈不更有意思?”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朝臣們深感時艱,唯恐國庫緊俏,主動捐出家產,用以官府賑災,既安撫了民心、又平息了民怨。如此憂國奉公,為君排憂的臣子,怎能不讓皇帝倚重呢?”楚雲汐點破他的用意,也打消了一半的猜疑困惑,他的話合情合理,竟難以尋出破綻。他的身份雖不甚明了,但也沒有多少可疑之處。

她半是讚歎半是諷刺道“公子深謀遠慮,此計甚妙,一石三鳥,讓人心生佩服。”

她這話聽來讓他渾身不舒服,他乾笑兩聲,搖搖頭道“我這也是助紂為虐,沒什麼可歡喜的。

楚雲汐像遭受了侮辱般地彆過頭去。這一句話如利劍一般直插入她的心底。她的父親也是紂虐之一,身上也纏滿了城外那些因無人救濟而凍死百姓冤魂。

歇了兩日,即便大夫們都建議修養,但牽掛著舅舅安危的楚雲汐一刻也不願耽擱,她執意要上路,王行隻好相陪。經過了這些日子的困苦扶持,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雖然心中的疑惑日益加深,但畢竟她隻是個很少出門的深閨淑女,如此漫漫長路,若無人陪伴守護,也許以她之力根本到不了長安。

兩人出了城,繼續東行,路過一片一望無際的楓樹林,若是深秋時節,可想著漫天紅葉將是何等壯觀之景,惋惜的是今日隻有朝天枯枝,蕭蕭冷風。

路過河灘,偶遇幾個年輕少女少婦嘻嘻哈哈地在河邊挖野菜。王行下馬,客氣禮貌地向她們詢問附近何處可以投宿。

幾個害羞的姑娘垂頭悄悄地瞟他一眼,另有三個年長的少婦則一邊大膽地打量他一邊竊竊私語,忽然少婦們爆發出一陣響亮的笑聲,王行不知何意,扭頭求助楚雲汐。

楚雲汐下馬來,謙雅地作揖行禮。姑娘們望著他俏臉又是一紅,其中一個穿紅襖的少婦攔在她們前麵,將她們擠到後麵去,笑道“兩位公子要借宿,我給你們指一個地方,兩位儘管去,他們最是好客,絕對會好酒好菜的招呼兩位的。”

她往南一指,甫一說完,眾人各露出異樣的表情,幾位少婦像等著看笑話似得捂嘴壞笑,姑娘們急的跳腳,被少婦們一瞪,不甘心的閉了嘴,而王行兩人則詫異茫然對視,猜不出他們究竟何意。

指完路,少婦們急匆匆地拉著姑娘們離開,有一個姑娘還欲說還休、戀戀不舍地回頭張望。

兩人繼續上馬前行。楚雲汐狐疑滿腹,低聲道“你說這個紅楓鄉的鄉長家有什麼古怪。”

王行嗤笑道“管他什麼古怪,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一揚鞭,火焰狂奔起來,他開心的大笑,楚雲汐也被他的笑容感染,駕馬追去。

忐忑的楚雲汐敲開鄉長家的大門,被下人請了進去,年過半百的鄉長見是兩個長相乾淨俊俏的後生,進京趕考路過此地前來求宿,一捋整齊而妥帖地排在下巴上的微黃短須,誠懇而笑,好心答應將二人留下。

鄉長的家是一個大大的四合院,院子裡還有一座兩層小樓,紅磚黃瓦,飛簷紅壁,氣派中透出鄉野全無品味的俗氣。王行一見那樓不由得直皺眉頭,這樓建造的毫無美感可言隻能用不倫不類來形容。

楚雲汐初見那樓也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覺得可笑,這大概是沒見過真正高妙建築的鄉村人們,根據他們對高雅生活的偏執而盲目的向往所臆造出來的建築怪物吧。

然而這樓可是鄉長的驕傲,鄉長自豪的向他們介紹起這樓的來曆,這乃是是他窮儘一年心血,翻閱了各類建築典籍,采百家之長所設計的世上獨一無二的“紅妝樓”。

大約是不想在他們這些讀書人麵前失麵子,鄉長帶著炫耀賣弄的亢奮興致,煞有介事向二人介紹起這樓所代表的曆史文化。

王行謙虛恭謹地聽著他的牛皮吹噓,雖不甚讚同卻也表現出了晚輩應有的尊重,他耐著性子,極為認真的聆聽。漸漸地他感受到了鄉長對這棟樓的感情不僅僅是設計者對自己作品的偏愛,還充滿了一個父親對女兒濃濃的親情。

這座“紅妝樓”其實是鄉長送給獨生女兒銀穗的嫁妝。銀穗十七歲那年嫁給了鄰鄉的窮戶。這樁婚事鄉長本是不同意的,可禁不住女兒又哭又鬨,沒得辦法,隻得勉強同意,為了讓女兒不受欺負,鄉長決定在自己的院子裡新蓋一座小樓招女婿倒插門。

這對窮門赤戶來說是天降喜事,他們焉有不情願之理。不久前,銀穗才剛剛誕下一對龍鳳胎。可惜的是,一場黃河水患,淹死了出去趕集的女婿,一位年輕的母親瞬間變成攜兒帶女的寡婦。鄉長搖搖手眼中含淚,對王行哽咽道“孩子命不好,太苦了。”

鄉長夫人聞聲出來迎接貴客,與鄉長瘦小的摸樣截然不同。鄉長夫人長得豐滿白潤,滾圓的肚子,粗壯的身材。她那張飽滿的臉上綴著幾粒小小的雀斑,走起路來總愛扭動她那早已胖的不太明顯的腰。

但楚雲汐很快發現鄉長夫人臃腫的身裡中裝著一個靈巧賢惠的靈魂,她手指一刻不停的在擺弄著針線,一件件精美而舒適的嬰兒衣服在她手裡誕生。她性格溫和,雖然被丈夫呼來喝去卻仍然任勞任怨,毫無怨言。

女子不許上桌是鄉下的規矩,鄉長夫人將飯菜上齊,便一個人躲到廚房裡去吃飯。女子的卑下地位讓楚雲汐心中戚戚,感同身受,麵對噴香濃鬱的晚飯,她卻毫無胃口,艱難地吞咽。

晚飯還沒結束,房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身著素衣頭插鮮花,麵容嬌美,手抱嬰兒的婦人斜斜地倚著門邊,膩聲嗲氣地朝屋裡喚道“爹娘,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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