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搞事,那得先掂量掂量能否抗得住德川氏的反撲!”黃廷榮輕蔑地說道“為了恢複幕府的威望,德川氏巴不得有一個先冒頭,以便殺雞駭猴,重新震懾國內各藩。再者而言,這三家,哪個不是擁有數十萬石的大藩,若是讓德川氏尋機給滅了藩國,除了封地,說不定就能讓幕府回一口血,增加一點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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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橫關(今日本下關)。
原善三郎奮力地奔行在山間小路上,隨行的逃難同伴不時有力疲而儘或者被樹根絆倒而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聲驚呼,但他絲毫不為所動,跨過他們的身體,繼續往南邊奔跑著。
在他們這些逃難者的身後,是一隊由兩百多長州藩武士組成的追兵。若是被他們追上,帶回長州後,一定會遭到最為殘酷的折磨,最後要麼被燒死,要麼被活埋,以警告所有農人、町民不得擅自脫離領地,逃避貢租和課役的義務。
近年來,隨著長州藩對境內農人和町民壓迫日甚,造成的農人逃亡事件也是越來越多。早在數十年前,不堪忍受的逃難者,會冒險駕駛小船或者舢板出海,逃往琉球,或者朝鮮、大陸,甚至是遙遠的呂宋。
簡陋到發指的航行工具,往往在駛入大海不到數日,大多會被巨浪打翻,繼而葬身於汪洋之中。即使運氣佳者,途中遇到往來商船,也會被帶至中南半島或者南洋地區,終身為奴。
即使是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逃難事件也是層出不窮,每年日益增多。不僅是長州藩,在日本國內其他藩地大名境內,農人除了沉重的租稅外,還有大量的課役。
凡是未能繳清年貢的農人,無一例外地遭到捆綁、拷掠、打入水牢,不僅散儘牛馬牲畜、田地、家財,還要賣掉妻兒來繳稅,支付年貢。所謂水牢,是在地上挖一洞穴,裡麵注滿深約三尺的水,在寒冬臘月將欠繳的農人泡在其中數日。
儘管,東照宮(德川家康)上意曾傳於天下大名,“年貢的征收量要恰到好處,讓鄉村百姓半死不活”。
但實際上,在這個尚處於大米和雜穀為主、生產力低下的時期,被征收了絕大部分收成的農人在稍微遇到災年、凶年,往往就會難逃餓死的命運,家裡的最後一滴糧食,都會被榨取得乾乾淨淨。
今年夏季以來,長州藩境內遭遇了罕見的旱災,大片作物因缺水而枯萎乾死,糧食減產已是大概率的事。甚至部分災情嚴重的村落,會麵臨大範圍的絕收。但不論是村裡的名主(類似村長)、組頭,還是城裡的藩主、奉行,沒有表示任何賑濟的意思,而且從不同渠道傳來的消息,既定的年貢也是沒有絲毫減免。
如此一來,在這個大災之年,必然會有無數的小農之家或者被村吏逼死,或者被活活餓死。
原善三郎與無數衣食無著的農人們索性一咬牙,趁著一個黑夜,裹著簡單的包袱,逃離了村莊,以求得一線苟活的機會。
七年前,來自南方新大陸的齊國侵入日本,並擊敗了幕府,位於長州藩最南邊的狹長半島地區下關,在戰後被幕府割讓給齊國。
聽說,齊國人在下關地區實施的是一種非常寬鬆的農稅征收政策,每個農人在獲得齊國人分配的田地後,隻需每年繳納兩成的產出,便可儘情享受剩下的收獲。而且,那裡的百姓還能吃到隻有武士和藩主才能享用的大米。
逃到下關,就能活命!
無數逃難的農人心中存了這個念頭,便避開大路,一頭鑽進山嶺,朝著南邊的方向,便開始跋山涉水,奮力地奔去。
原善三郎此時隻覺得兩腿酸軟,整個身子開始發飄,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力竭而倒。但他繼續咬緊牙關,強撐著最後一口氣,不停地奔逃著。一旦停下來,身後那些窮凶極惡的長州藩武士,便會立即將他打翻在地,然後砍斷他的腳筋,防止他繼續逃跑。
身後傳來無數淒厲的慘嚎聲,全都是那些被截下的可憐逃難者發出的。他們悲慘的下場,仿佛就是一劑劑強心針,刺激著原善三郎不敢停下腳步。
再奔行百餘米,原善三郎便已經看到了齊國人設立在邊界上的瞭望塔,有兩個值守的齊國軍人正在舉著望遠鏡似乎朝他們這個方向眺望著。
“諸君,加油啊!……”
十幾名身著土灰色軍服的日裔鄉兵已經將邊界上的拒馬拉開,揮舞著手臂,急切地向逃難者大聲喊道。
“呀!……”原善三郎鼓足最後一點力氣,猛地向前衝去。
在跨過拒馬的一瞬間,他立時癱軟在地上,然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安全了!”一名瘦小的日裔鄉兵蹲在原善三郎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隻要到了齊國的領地,就該你享福了!”
“桀桀……”原善三郎抬起頭來,一邊劇烈的喘著氣,一邊回頭看著那隊悻悻停駐在邊界外的長州藩武士,咧著嘴,發出一種奇怪的聲音,似哭,又似笑,顯得格外瘮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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