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玦說“那我得仔細研究研究,畢竟你媽把你的嫁妝都給我了。”
傅逢朝轉頭看他“我的嫁妝?”
“難道不是?”梁玦的眉目燦爛,滿是笑。
傅逢朝瞥開眼“真是嫁妝就不該歸你收著,聘禮才對。”
回家後梁玦再次打開盒子,拿出那兩枚玉牌看了一陣,在茶幾上拚出一個完整的龍鳳呈祥。
他覺得很有趣,又不勝唏噓。
他和傅逢朝的這段關係第一次被人祝福,這個人還是傅逢朝的媽媽。
傅逢朝走過來,冰涼的水杯貼上他的臉。
梁玦抬頭,傅逢朝的目光深而亮“要不要喝酒?”
梁玦“今天可以喝?”
傅逢朝道“今天讓你喝。”
他去開了自己之前送給梁玦的那支酒,梁玦跟過去,在一旁看著他醒酒沒有出聲。
傅逢朝將酒倒出來,說“這酒挺好的,其實我之前有一段時間很嗜酒。”
梁玦問“……什麼時候?”
“你剛出事的第一年,”傅逢朝將酒杯遞過去,“靠酒精麻痹自己,喝了吐,吐了再喝。”
梁玦接過,有些不是滋味,傅逢朝微微搖頭“後來覺得這麼喝也沒什麼意思,醉生夢死也不是真的就能永遠長眠,便又戒了。”
梁玦慢慢抿了一口酒,傅逢朝問他“那個時候你是不是也很不好過?”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說起過從前,傅逢朝的語氣平和,像隻是一場閒聊。
梁玦想了想說“……反正沒時間喝酒,倒是為了打起精神熬夜學習,咖啡沒少喝。”
傅逢朝聽著輕笑了聲“果然很不好過。”
梁玦被他笑得心裡一陣彆扭,傅逢朝手中酒杯傾過來,與他碰了碰杯,接著說“這樣過了一年多,我才開始工作,那時華揚的海外公司還隻是一個海外項目部,我誤打誤撞在非洲接下了第一個大單,其實也不容易。
“你呢?那個時候在乾什麼?”
梁玦明白了他說這些的用意,閒適靠在吧台旁,邊嘗酒邊說“準備畢業、實習,然後接著深造,那個時候已經有點習慣了做我哥,從前以為這輩子都學不懂的東西其實也沒多難,多花點心思也就學會了。就是日子過得很無趣,社交也少,怕露馬腳也沒興趣。”
“梁玦,”傅逢朝的目光裡多出些揶揄,“你有沒想過,萬一你哥當時也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要怎麼辦?”
“……”梁玦訕道,“還好沒有,要不我更對不起他了。”
傅逢朝“嗯”了聲,繼續道“第三年,華揚的海外公司開始蒸蒸日上,我在世界各地跑,有空就到處去給你拍照片,在路上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各有各的故事。我還碰到過一個男人滿世界找他失蹤了的愛人,也很多年了,那時候我就想著我真羨慕他,至少他還有個目標,我發出的那些消息卻永遠都等不到回複。”
酒水滑入喉嘗到一陣澀意,梁玦歪過腦袋,爭辯道“我後來給你回複了。”
傅逢朝笑著點頭“謝謝你啊,我運氣還不算特彆差。”
“……”梁玦隻能喝酒。
“第三年……”他陷入回憶,那乏善可陳的十年如若不去細想,他幾乎已經記不起來多少,“第三年我開始讀研究生,換了個學校,身邊沒有了以前認識我哥的人,我也稍微鬆了口氣。那個時候我好像已經忘了自己曾經是梁玦,但我忘不掉你。我第一次在官方網站上看到你的報道,是你們華揚在北非那邊接了工程,報道裡有你在施工現場的一張照片,我當時看了那張照片很久,還特地保存下來了。”
梁玦點開手機,翻出很早前存的這張照片給傅逢朝看。
傅逢朝的手指敲了敲下巴“很久以前記者采訪拍的,我也不太記得了。”
“我記得。”梁玦又喝了一口酒,上頭之後臉有些紅,一隻手撐住腦袋閉了閉眼,執拗說,“我都記得。”
傅逢朝被他這個神情取悅,抬起的手按了按他眼尾,接著道“第四年我回了一趟維也納,總覺得曾經的那三個月像是我自己病入膏肓後的一場臆想,就連梁玦這個人都是我想象出來其實根本不存在的。我一個人坐在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那間餐廳裡,看到了當年留下的我們的一張合照,才確信你是真的來過我身邊。”
梁玦聽著他說的,恍覺心口的一根神經被牽扯住,因他最後這句話而狠狠絞動了一下“……照片你拿走了嗎?”
傅逢朝看著他說“沒有,還是留在那裡了。”
其實是想拿走的,最終依舊留在了餐廳的照片牆上,想讓更多的人看到,不想梁玦被這個世界遺忘。
梁玦恍惚幾秒,平複住情緒,說“第四年我畢業回國進格泰,第一天上班跟著我爺爺出去參加一個會議,那時我們的車路過華揚,我朝外看了一眼,看到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但是沒有你。那時我就想著是不是有一天你會回來這裡,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冒出那樣的念頭,也不敢期待,就想能再見你一麵遠遠看一眼也是好的,沒想到一直到再六年後才有機會。”
傅逢朝問“很遺憾嗎?”
“我不想說這個詞,”梁玦慢慢搖頭,“現在再說遺憾後悔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傅逢朝繼續說下去,他們的第五年、第六年,再到第十年。
彼此坦誠,不再有任何隱瞞,將過去這十年互相缺失的過往一起補全。
傅逢朝將杯中最後一口酒咽下,輕聲道“第十年我在回國之前其實也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住下一個十年,但是你回來了。梁玦,我之前說的不原諒你也是假的,隻要你還肯回來就好。”
梁玦握著酒杯的指節微微收緊,眼眶也逐漸發酸。
傅逢朝伸手攬過他,拿過他手中酒杯擱下。
“再喝要醉了。”
梁玦雙手環住傅逢朝的頸,在沉默之後低喃“你是不是想看我又在你麵前大哭一場?”
傅逢朝貼著他額頭很親昵地碰了碰“梁玦,我愛你。”
梁玦說“我知道的。”
“不,你並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你,”傅逢朝堅持說,“我媽之前問過我,那麼短暫的初戀十年走不出來,是不是我其實在鑽牛角尖。不是,是在這十年裡,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我很清楚知道,這是我活著的本能。”
他凝視的目光這樣熱烈純粹,直白訴說著愛意。
梁玦甚至說不出讓他不要這麼肉麻的調侃。
“……不是執念嗎?”
傅逢朝道“如果非要這麼說,梁玦,愛本來就是一種執念,我對你是,你對我也是。”
梁玦緩緩笑起來,發紅的眼尾上揚,分外生動。
他仰頭,眼底也覆著最亮的光色,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