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就是這樣了,涼州高爐煉出來的精鋼做成的布麵鐵甲,內裡還從襯了鎖子甲,管他什麼弓,一百多步射來,定然是不可能完全破甲的。
蠻熊咧嘴一笑,他還挑釁的衝射凋手招了招手。
“北虜?計止於此了嗎?”
射凋手隻覺得臉上一熱,他騰地漲紅了臉,左手悄悄扣住一支箭失,猛然朝前奔去。
他也意識到,蠻熊身上很可能有寶甲,但不管什麼寶甲,百一十步不能破甲,那八十步你還怎麼抵擋?
在滔天的怒火加持下,射凋手兔起鶻落,幾個縱越就跑到了八九十步的位置。
他正要引弓,卻突然發現對麵那巨熊般的壯漢,忽然從背後掏出了一把似弓非弓的玩意。
‘糟糕!這下完蛋了!’
這是射凋手腦海裡最後閃過的意識,他大意了。
按常理來說,穿了三層甲的,一般都不會帶弓箭,因為穿重甲引弓,非常費力。
而且射凋手自信,以他的身手,能在對方引弓之前就射殺了對方。
可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對方會帶一把弩!
卡噠!神臂弓的機括聲音響起,兩石一鬥的強弩擊發出的弩箭,瞬間就穿透了射凋手的胸腹間。
巨大的衝擊力,甚至讓射凋手如同風中枯葉般搖晃了幾下。
鮮血噴灑的時候,射凋手的肺部,已經被洞穿了一個巨大的血洞。
他拚了命的呼吸著,想要完成的引弓的動作,隻不過原本對他來說再容易不過的事,也完不成了。
掙紮幾下之後,射凋手頹然倒地。
蠻熊咧嘴一笑,“一百步耶耶可射不中你,是你自己到八十步上來的。”
“看某取爾狗命!”就在射凋手倒地,契丹人全軍沉默的時候。
一員身穿黑色紮甲,頭戴明顯非中原風格,有護鼻尖頂盔的驍將大聲喝罵著出陣了。
這是一個金發碧眼,有黃頭回鶻或者黃頭室韋血統的驍將,他胯下黃驃馬,手持一杆長鐵铩,對著蠻熊就衝了過來。
以步對騎,單挑的話,幾乎是完全處於碾壓狀態的,於是,就在這黃頭驍將飛馬而出的時候,離蠻熊最近的陳廷驍也策馬而出了。
黃頭驍將也看到了陳廷驍,立刻就對著他衝了過來,兩騎越來越近。
忽然間,陳廷驍拔馬走偏,铩這玩意,鋒刃極長,後世馬槊的圖片,其實大部分都是铩。
與馬槊相比,铩更利於刺擊,陳廷驍傻了才跟他對捅。
就在剛剛拔馬走偏的時候,這小陰賊從腰間摸出了一把錘頭帶尖刺的流星錘,身體微微一側,流星錘呼嘯著就向黃頭驍將旋轉著飛了過去。
黃頭驍將也防著對方會有陰招,在陳廷驍扔流星錘的幾乎同時,他也用左手掏出一個類似手戟的玩意,朝陳廷驍扔去。
隻不過,他沒想到,陳廷驍扔出來的,是這麼個玩意!
流星錘這種武器,是真的不好練,而且還是在馬上,有這本事的,沒幾個,因為苦練這玩意,還不如多琢磨下槊法呢。
結果,好死不死的,黃頭驍將就遇到了陳廷驍這個奇葩。
當下,兩聲慘叫響起,陳廷驍被手戟砸中了後腦,哐當的一聲,他隻覺得眼冒金星,差點沒從馬上摔下來。
但黃頭驍將就慘了,那麼大一錘流星錘,直接錘中了黃頭驍將的麵部。
蠻熊隻聽得一聲讓人牙酸的錘肉聲,黃頭驍將臉上鮮血四濺,慘嚎一聲,搖晃了兩下,就從馬上摔了下去。
刹那間,契丹連損一員射凋手和馬上驍將,眾兵將頓覺極為丟臉,耶律屋質等契丹大將對望了一眼,就想阻止繼續下去。
因為他們看出來了,張昭的憾山都,確實是一個恐怖的對手,高手多,裝備好,自己這邊恐怕比不過。
可是,他們還沒付諸於行動,戰場上契丹這邊,山呼海嘯聲音就響起來了,他們呼喊的,是一個人的名字。
“岩木!岩木!”
“岩木!岩木!”
所有的契丹兵將都敲擊著兵刃,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呼喊聲。
眾望所歸中,一個與蠻熊幾乎身量相當,被紮甲包裹的如同一頭遠古怪獸般的巨漢,出現了!
巨漢不叫岩木,而是因為他的祖父,叫做耶律岩木。
此人是耶律德光的伯祖父,耶律屋質的祖父,此人身高力巨,能撕開製作好的牡鹿皮,聲如洪鐘,數裡之外都能聞。
自耶律岩木開始,後代中,幾乎都會出這樣的巨人,是契丹人人中勇武的象征。
在眾人簇擁中出來的這個壯漢,正是耶律屋質的異母弟耶律衝。
隻憑自覺,蠻熊就意識到,自己對麵的,將是一個與他勢均力敵的恐怖對手,他將神臂弓扔給了身後的輔兵,提著他那把慣用的長柄斧,緩緩朝前走去。
耶律衝也沒其他武器,就是手裡一把鐵骨朵而已,兩個身高快一米九,二百多斤的大力士,在眾人屏聲靜氣的注視中,緩緩的靠近了。
俄爾兩聲爆喝,兩人猛然發力,朝對麵猛衝了過去,一時間似乎大地都在震顫。
這樣的勇士對決,根本沒有多少陰謀詭計施展的空間,他們也不屑於用什麼陰謀詭計。
這是一場力的較量。
也沒有什麼花哨的招式,因為那不管用,他們這體型,穿了兩層鐵甲,不會有什麼小型暗殺武器發揮的空間,唯鐵錘大斧而已。
金鐵交鳴中,雙方你一錘,我一斧,數次對拚之後,耶律衝一錘,擊打在了蠻熊頭上。
鮮血立刻就從蠻熊的兜鍪中流了下來,連眉毛和睫毛上,都是血紅一片。
輪到蠻熊了,他用儘全力,趁著耶律衝第二下沒錘出來的當口,手中的長柄斧,狠狠砸道了耶律衝的肩膀上。
肩胛骨折斷的聲音傳來,已經被重擊無數次的耶律衝扛不住了,他慘叫一聲,手裡的骨朵當啷一聲掉到了地上。
蠻熊也不停手,立刻再一斧劈到了耶律衝的兜鍪上。
也如同蠻熊一樣,耶律衝的兜鍪中,立刻就有鮮血流了出來,兜鍪的前額,甚至都被砸凹進去了一塊。
“四郎!”耶律屋質淒厲的嚎叫了一聲。
三戰全敗,契丹眾兵將麵麵相覷,臉無血色。
蠻熊沒有繼續補刀,而是走了回去,一斧頭將豎立在地上的蕭實魯大旗旗杆砍斷,然後將蕭實魯的頭顱,一腳踩爆。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耶律德光站在他的天子六駕上,已經被氣得失去了理智。
“前軍前進,按既定計劃出擊!”
張昭悄悄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他也怕蠻熊戰死啊!那對他的打擊,對雍涼軍的打擊,也會非常的重。
“一二三四五!”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每一個雍涼軍的隊正,都在一麵隨著大軍出擊的大鼓,敲擊著身前的小鼓,一麵在數數。
每當數到四個五的時候,大軍就會停下整隊。
雍涼軍的前軍,清一色的是身穿青色皮甲,腳踏白色足衣的踏白弩手!
與雍涼軍的精銳弩手比起來,契丹的奚人和渤海人弓手,就有些不夠看了。
耶律德光壓根就不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樣,以為張昭最引以為長的,是雍涼鐵騎。
但實際上,張昭麾下的踏白弩手,同樣是精銳,因為我張大王開的第一個掛,就是神臂弓。
在西域的時候,沒有傾於闐舉國之力造出來的一百多把神臂弓和大量角弓弩,破虜州一戰,張昭說不好都被薩克圖乾掉了。
契丹人弩少,這成了他們無解的弱點,戰場上,雍涼軍隆隆的鼓聲,突然變成急促的短促鼓聲。
頃刻間,萬箭齊發!
不單是步兵陣中的踏白弩手還發失,兩邊正在對決的輕騎兵中,驃騎兵也開始用角弓弩對契丹騎兵進行密集射擊。
遭到弓弩突然打擊的契丹騎兵立刻就分的很開,耶律德光還是吸取了上次高鬆的教訓,謹防被雍涼鐵騎用騎牆式衝鋒給打崩。
但,其實目前跟契丹騎兵對決的,大部分都是輕甲的驃騎兵。
他們著重訓練的就是小團體分割、驅逐和近身肉搏。
結果契丹騎兵剛一分散開,立刻就被大量的驃騎兵貼住,被砍的人仰馬翻。
同時在正麵,契丹弓箭手經受過被大量弩箭殘酷攢射之後,終於到了弓箭的有效射程之中,雙方箭失橫飛,傷亡率開始飆增。
戰鬥到了白熱化程度後,張昭立刻命令等待已久的驍騎兵披甲上陣,不斷尋找契丹步軍的弱點進行突擊。
而契丹人的戰法也差不多,都選擇了出動鐵騎,猛攻對方的步兵方陣。
山包上指揮的張昭一點也不慌,因為他看得出來,雙方的交換比是有利於他的。
戰場上幾乎所有的契丹兵方陣,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動搖。
特彆是他們在經曆大量弩箭射擊後,作戰能力和作戰意誌已經大幅降低。
不過呢,契丹人還是有六七萬大軍,人數多於雍涼軍,而且契丹主耶律德光就在戰陣之上,沒那麼容易崩潰。
所以張昭的視線,看向另一個地方。
那裡,有一支正在劃水的軍隊,赫然就是晉軍降卒,或許,這裡才是雍涼軍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