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是柔軟的。
錦寧被丟上去,摔得也並不疼,然而她身子止不住發顫,帶著四肢撐不起一點力氣,腦子也混亂不清,就像突然故障了的機器一樣潰亂癱瘓。
她僵著狼狽半伏的姿勢,手指攥著被子,眸子在無邊際的黑夜失了焦點。
……一時連動也不動。
那人在床邊,明暗跳動的微弱燭火照不來此處,黑暗裡便看不清浸在幽幽夜色的容顏眉目,隻能借著很淡的月色模糊看得清臒料峭的身影。
“怎麼不說話。”
是一如既往溫和平緩的聲嗓。
來人身份不言而喻,是謝韞。
錦寧還是沒有吭聲,謝韞發出了聲似失意的輕歎:“一彆未到三年,卿卿莫非已經是認不出我,將從前的恩愛情深全忘了乾淨?”
錦寧咬的唇畔泛白。
她越想使力,卻越撐不出力氣。
而後遲鈍地想到,她睡時分明在宅子裡,醒來就身處這陌生之地,睡得再是沉也不可能被帶到彆處也無知無覺,如今身子發軟無力也並非是她太過膽小無能,定是被下了什麼迷藥所致。
這樣的情景她從前在噩夢中經曆過,近一年卻沒再怎麼做過,因為有了謝容。
是忘了……
好不容易淡忘可怕的人和事。
可他卻又猝不及防出現,在她終於能忘掉過去嫁給重新相愛的人之時。
他為什麼不放過她?
“這是哪,”錦寧終於動唇,她發現鎮靜下來緩緩動作還是能控製住肢體,慢慢坐起身,隔著黑夜輕喃,“我還在吳州嗎……”
謝韞坐去床邊,伸手觸碰到她的手腕。
那一瞬錦寧渾身止不住冷顫,仿佛他是什麼可怕吃人的怪物,汙穢的臟東西,她慌張避離,暗夜下青年臉色陡然陰冷至極,寒光點點的長眸微眯,一把就將她扯入懷裡,壓著她肩的那隻手抓著後腦柔軟的發,迫使對方仰臉。
“碰不得了,我碰不得你了?”
他一字字咬牙切齒,浮在表麵的溫和裂出道道碎痕,語氣簡直和控製不住失去了理智的瘋子一樣。
……好像這三年將他折磨成了另個可怕的人,亦或隻是逼出了扭曲的本性。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謝韞另隻手長指極其溫柔又眷戀地緩緩撫過她冰涼的臉頰,唇角卻勾著冷笑,聲腔刻薄,“若是還在吳州,便有所期望謝容能及時趕來救你,好與他拜堂成親入洞房,做他的……新娘子。”
“我說的可對?”
錦寧沒力氣抵抗,隻能呈著扭曲的姿勢僵伏在青年懷裡,頭皮被對方扯得生疼,硬是忍著沒出聲。
她不辯解也不哀求,閉上眼默不作聲由他自個發瘋,緊閉的長睫和皺著的眉無不昭示著恐懼和厭惡。
她如此分明是默認。
謝韞清瘦的頸間喉結滾動,強壓下那股盛怒之中五臟六腑擠壓著幾欲嘔出來的鮮血,他緊盯著她的沉沉眼神由恨轉到要殺人似的狠,最後隻剩下泣血般的痛苦。
屋內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死寂後,他仿佛認輸一般,忽然將錦寧用力按進了懷裡。
“隻要我還在世上活著一天,一天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夫君,我不會讓位的,你也不能愛上彆人。”他將她柔軟的身體緊緊箍在懷裡,臉頰深深埋入她頸間嗅著日思夜想到快要死掉的香氣,所有怨恨嗔怒化為喑啞的哽咽。“我想你,這三年每日每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做過壞事,那是因為我自小在青樓那樣的地方被生母每日灌輸著仇恨長大,不像阿弟有爹娘疼愛教養,沒人教我做人的道理,你是我此生愛著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我怕你看到我的卑劣會離開,所以用錯了一些愛的方式……這三年,我每日都在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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