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時節,雲淡天青。
長安城近郊還不明顯,但當車馬駛遠,隨處可見穿著輕薄春衫的百姓駕著驢車牛車出行踏青,載歌載酒。
越往前,熱鬨景兒越盛。
他們尋常所說渭水並不是正兒八經的主乾,那太遠了,而是京郊一支流,岸邊遍植桃、杏,景色無邊。
薑氏在那兒有一處莊子,恰好方便了他們。
及至黃昏時分,馬車便停在了西郊的一處農莊前。麵前正對著一處空曠田地,幾棵枇杷樹掛著澄澄果子。
崔令鳶驚喜,這樣大而黃的枇杷,長安城裡都少見。
畢竟這時候的枇杷新嫩,連手摸重了都會留下一個印子,賣相便不美了,也就不好賣給貴人。
多少人隻記得“日啖荔枝三百顆”,卻不記得前一句“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這盧橘,便是枇杷。
薑氏遞了話,莊子上的管事早早就到前頭來迎接了,引著一乾人入內。
這莊子不很大,兩進小院,白牆黛瓦,籬笆圍繞。
薑氏彆有情調,是特意照著附近民居模樣翻修的,乍一看還以為他們是富庶些的村戶。
後院有小湖,是人工引了邊上的渭水來蓄起的,甚至還養了幾尾魚,肥肥大大的遊得很歡快。
這時天色晚了,逛院子裡也看不清,崔令鳶便讓管事們去歇著,明日他們自己逛逛。
有些貴人就是不喜旁人打擾,莊子上的陳管事是個人精,看出來這兩位性子,果然帶著連後院本來的仆婢都躲開了,將大半個院子留給他們。
人少地方寬敞,連阿杏幾個都得了一人一間廂房,高興得很。
崔令鳶改不了本性,安頓下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往廚房摸。
到底是農莊,菠菜、野薺、芹菜、蒜苗、韭黃……各色春蔬,哪個沒有?深深淺淺的春綠挨在一起,可喜人。
個個新鮮水靈得不行,根處還沾著剛從地裡拔出來帶的濕泥,想來也是才準備好招待他們的。
缸裡還新鮮現網的河蝦,活蹦亂跳著,這時候個頭還不算大,但十分有活力,一甩濺出一潑水。
對一個廚子來說,最大的金手指永遠都是足夠新鮮的食材。
處理了蝦,先煲一鍋鮮蝦粥。
這粥按後世砂鍋粥的做法,不似慣常吃的那樣“米水合一”,而是米粒分明,湯水分離,有蝦的加持,很是鮮甜。
再炒幾個時令的小菜,沈晏也沒閒著,被她打發去看周圍山林有什麼獵物了,半晌帶回來一隻肥野兔,還活著。
崔令鳶咽口口水“怎麼捉的?”
他不是沒帶弓箭出去麼?
沈晏也有些自得,但沒叫她看出來,隻淡笑道“在樹樁底下撿的。”
崔令鳶越看越稀奇,那兔子醒來還能蹬腿,顯然隻是撞暈了,恰好就被他給碰上了。
崔令鳶想到什麼,扭頭笑道“這可是真守株待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