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紀青玉輕輕歎了口氣,看著嘴裡嗬出的白氣。
已經冬天了啊。
“希望他能熬過這個年關吧。”
但紀青玉的祝願,終究還是未能成真。
蕭煥雲實在是病得太久了,病痛就像蛀蟲,已經蛀空了他的身體,任由一碗碗湯藥灌下去,好起來的也隻有表麵,救不回內裡。
大雪紛飛的十二月夜,一位大夫搖搖頭,歎著氣收拾東西,“你家公子的病,我無能為力,彆說是我,神仙都救不了。”
“你們準備後事吧。”
孔氏身子一晃。
“三夫人您振作點!”
女人一把擋開丫鬟,臉色蒼白地衝到大夫麵前跪下,拽著他懇求,聲嘶力竭,“大夫,求你,求求你,再想想辦法。”
“我的兒子他才九歲啊!他還沒念多少書,還沒成親生子,怎麼能死了,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彆帶走我兒啊!”
最嫻靜寡言的三夫人,丟掉端莊,丟掉身份,頭發淩亂的在地上磕頭。
砰,砰砰砰!
額頭跟地麵接連的撞擊,聽得叫人心酸。
大夫也為難,“你這,真不是我不救,夫人呐我也無能為力啊。”
怕孔氏還拉著自己不讓走,大夫說完扯開她,趕緊離開了。
“大夫彆走!”
孔氏一踉蹌,起身便要追上去。
屋子裡傳來一聲輕喚:“娘。”
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孔氏擦乾眼淚,雙手慌亂地整理好頭發、簪子,進去伏在地上。
她握著兒子的手,笑著摸他的頭,看著那一雙跟已逝的夫君無比相似的眼。
那麼清潤,那麼溫柔。
笑著笑著,她眼淚不自覺就下來了,“是娘不好,是娘沒有用,救不了你……”
“沒有,娘,我很好。”
多日來病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蕭煥雲,這一刻麵色竟然是紅潤的,他溫和地重複,“我真的很好,一點都不疼了。”
剛好踏入房裡看到這一幕的紀青玉,止住腳步,隻有歎息。
這是回光返照了。
蕭煥雲繼承了三老爺一樣溫吞的性格,也許對一個男子來說,不是那麼好,但作為一個兒子來說,他能溫柔的為他娘親擦去眼角熱淚。
“我知道娘親這段時日,一定日日為我奔波、操勞,是兒子不孝,沒有侍奉您,還反過來讓您為兒子憂心。”
“不是,不是的,阿雲,娘親願意的!娘為你,做什麼都願意!”
三少爺苦澀一笑,眨眼,再眨眼,眼裡的光慢慢就暗了。
“下輩子……不要這麼苦了。”
屋子裡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如同拿一把刀生生剖開血肉,肝腸寸斷,鮮血淋漓。
紀青玉抬頭,雪沒有下,卻感覺到一絲涼意。
三少爺的離開如此安靜,正如同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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