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富論》原版的全書有五十多萬字,但是亞當斯密的原文扯了大量內容,還絮絮叨叨的介紹此時的工業革命景象,如果隻為了講述經濟學不少東西都是可以刪掉的。
王文龍對比著腦海中幾個版本的《國富論》,最終寫出來的篇幅大約能縮減到四十萬字,跟儒林外史的字數差不多。
而且縮減了篇幅之後,也可以讓他少查一點資料。
王文龍漸漸進入了創作狀態,將腦海中的各種資料與《國富論》相對比,反複斟酌,務必使得這本書讀起來邏輯嚴密,同時對於經濟學概念的展示能夠儘量的通俗易懂。
徐光啟放下書本時見王文龍在一張紙上反複塗寫,整理著文字,不禁好奇詢問:“建陽又在寫書?”
王文龍點頭說道:“前幾日整理的資料已經足夠,正要動筆寫那通商之書了。”
徐光啟笑著道:“寫完之後能否給我看看原稿?”他也知道王文龍查了十幾天的資料,頗為驚訝與王文龍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不過隻以為王文龍要寫的是《福建商誌》這種描述通商情況的地誌書籍。
見王文龍點點頭,徐光啟便一臉期待的繼續閱讀他的數學筆記,兩人互不打擾,船艙中隻回蕩著翻書聲、寫字聲,還有艄公搖櫓的吱呀響聲。
就在王文龍在船艙中奮筆疾書、改編著《國富論》的時候,在蘇州的袁無涯確正積極關注著市麵上的子學籍售賣情況。
此時的書坊最為熱銷的書籍是小說,次之則是程文墨卷,古文和經史雜說的銷售情況隻能說得上平平。
但是但凡有點檔次的書坊又必須要有這種書籍才能撐得起門麵。
袁無涯的書種堂今年刊行的子學書籍真正賣的火爆的隻有一部《葡萄牙國史》,但這本書又和其他子學書籍不一樣,隻是在介紹曆史之餘夾雜了些許議論,並沒有明確形成自己的思想體係,地位卡在了史書和講史演義中間,說白了,不夠艱深,不夠高大上。
袁無涯本來聯係好了麻城那邊打算出版李贄的新文集,卻沒想到馮應京把李贄給趕走,接著湖北又出了稅監之亂,這時刊行李贄的文集就有點不識時務了。
袁無涯還是講義氣的,他在心中也認同李贄的部分主張,甚至為了表現自己的支持雖然沒有發書但卻已經把稿費先送到了河南李贄處。
但是出於現實考慮,他隻能把李贄的文稿暫且壓下,等待事情有了轉機之後再行刊印。
現在市麵上最知名的思想家就是顧憲成、高攀龍和李贄。
其中高攀龍和顧憲成都是東林黨大佬,由此就知道東林黨的基礎有多深厚。
高、顧二人在東林講學,天下仰望,許多人都想買到他們的著作學習觀看。兩人都有合作書商,是高來高往的名士,根本不是些許金錢利益可以動心的。
李贄的書印不了,袁無涯想要印高攀龍和顧憲成的書又約不到,雖然《葡萄牙國史》賣的好,但總是心中覺得有些不足。
自從陽明心學提出至今已經快八十年了,心學在士大夫之間早就不被看成一種怪異學問,而是被當作此時儒家世界觀的重要組成部分。
李、高、顧三個人的思想基本都雜揉了心學和理學的部分,李贄已經是上一輩的人,他的思想來自發揚王陽明心學的泰州學派,泰州學派的三大宗師也就剩他一個,如今也已七十多歲,漸漸進入老神仙的狀態。
而高攀龍和顧憲成倒是還年輕,都雜糅理學心學,但是比較偏向於理學一派,同時推崇朱熹和王陽明。
其實這些人的思想在這時分成諸多學派,看起來非常複雜,但是在王文龍的後世簡單哲學教材裡,都可以套上一句:唯心主義。
理學認為天下的本質是天理,一切事物都是因為天理而出現的,由此生出一大堆指導人類生產生活的規則,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心學也認為天下的本質是天理,但這個天理不在死板的君臣父子而是存在每個人的心中,人的良知啥的就是天理,一切的事物都是由人的良知所存的天理出現的,由此又生出一大堆知道人類生產生活的規則。
但伱要多問一句:為什麼天下的本質是天理?這些理論都隻能給你循環論證。
而王文龍的所有作品卻都透著另一個思路:天下的本質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觀察到了一些現象,總結出了一些理論,這些理論重複可實踐。
所有理論都不是我坐那兒想出來的,而是從社會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至於這天下的本質是天理、是佛爺、是三清,還是耶穌基督,都無所謂,反正我這條理論就是真實可行。
……
這種樸實但有效的思想在王文龍過去的作品中隻是隱約的體現出來,但是到了《國富論》之中則是根本掩蓋不住的大量出現,估計等《國富論》寫完就會讓這時的人體會到另一種思維方式的強大,定然引起轟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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