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接過仔細核對記錄後問道:“名字叫嚴平對嗎?平常以什麼為生?會做什麼?“
嚴平長這麼大,沒人這樣問過他,呆了會才搓了搓手,羞澀道:“小的是嚴平,家中打漁為生,除了這個什麼也不會。”
他看見長相粗莽的梁大,笨手笨腳的在雪白的蔡侯紙上寫了些什麼。
心中莫名的生出些自卑,搓揉著自己紅腫皸裂的手,深深垂下頭去。
謝朗卻笑道:“這不是還會打漁嗎?怎麼能說什麼也不會呢?”
嚴平連連擺手:“我們坊中人人打魚為生,這實在不算什麼。”
謝朗記錄的筆一頓,繼續問:“既打魚為生,在海上討生活,可熟悉這片海域的脾性和情況?”
嚴平認真想了想回道:“近海是熟悉的,但再遠便不知了,小漁船去不了那樣遠。”
“好。”謝朗點頭在冊子上記下。
記錄完,他將符信交還嚴平,正欲起身進帳取糧,梁大已經麻溜的走了進去。
沒一會就提著一個稱量的木鬥走出來:“給你,像你這樣的青壯,一人一天是四升口糧,這是三天的。”
梁大口中報出的數字,讓嚴平一驚,根本不敢伸手接。
“這……太多了,太多了,我無功無績,豈敢領如此多的米糧。”嚴平直擺手。
謝朗看他如此,心道倒是個老實人。
“你不必多想,先拿著吧。”謝朗寬慰道,“心存感激,好生服從政令即可。”
梁大卻沒有謝朗這樣文縐縐的,直接道:“快些撩起袍子接著,沒有布袋給你裝。”
嚴平這才紅著臉,撩起臟兮兮的衣袍下擺。
嘩啦。
麥豆混合的雜糧上還帶著些粉末麥殼,傾倒在嚴平的衣擺上時,發出悅人的聲響。
上一次吃麥飯還是在元日,嚴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手都有些發顫。
“天冷,快回吧。”謝朗看他穿得單薄,眉毛上都積了一層霜雪,善意的提醒道。
嚴平這才回神,千恩萬謝的離開。
看衣衫襤褸的他走遠,謝朗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身上厚厚的戎服,突然有些感慨的笑了起來。
梁大也呼出一口白氣,沉聲道:“去年冬日,我也冷得沒活路。”
謝朗正想和他敘敘舊事,就聽他繼續道:“就隻能去大戶人家偷狗,那狗真凶,我屁股那的衣裳都被咬爛了一個洞,唯一一件好衣裳啊!”
梁大感歎道。
“不過,真好吃啊!”
謝朗麵上的笑容頓時一收,搬著小板凳離他遠了一些。
嚴平盯著越來越大的風雪,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比來時要冷得多,但他渾然不覺。
一種前所未有的,對未來的期盼,驅散了身上的寒冷。
他凍得青紫的臉上,不自覺帶上了一些笑容。
還未走到坊門,門就已經開了。
裡長和一堆人站在那裡,肩上堆了一層雪。
看見嚴平,眾人眼睛一亮,圍攏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怎麼樣?領到了嗎?”
“真的有糧食可以領嗎?”
嚴平沒有說話,隻是掛著笑容,將衣服下擺一張。
天上楊絮似的雪花,掉在了兜著的米糧上。
坊中傳出了一陣歡呼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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