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的矛戟劍兵使澤上的商賈船運幾近凋零,偶有膽兒大的行商行船入澤,那是真真切切的來找彭越等澤中強人求保護的,而不是在和平時僅僅是個“保護費”的名義,畢竟大野澤畔有個酈商的軍隊態度不明,需要澤邊彭越等勢力引領如何避開。這種時候敢於行商之人獲利也是極大,所以交出來的保護費也大大高於和平時期。隻是,總數量太少了,因為行商的船太少了。單價再高,數量不多,總收入必定縮水嚴重。
然後就是秦人的威脅。
現在秦銳軍屯駐在大野澤南邊一線,西北的趙地李良名義上也歸屬於秦。如果秦人哪天突然看著大野澤不順眼,發一師來伐,雖然澤匪們依舊可以像往日那般遁入澤內避禍,但真那樣就隻能天天抓魚當主食了,喝酒都成了問題。
關鍵是若此刻秦人來伐,可不比和平年代還要依個律法,現在非常時期,直接抓到就砍頭當了軍功,你跟誰講理去?所以澤邊的小團夥們開始大範圍思考、小範圍討論著如何自保並能夠讓生活更好一點。
實際上,根本原因是對周邊似乎很容易獲得的地盤眼紅了。
東麵北麵,周市敗亡後留下的原屬魏國的縣鄉幾乎是真空狀態,秦人沒有那麼多精銳軍分散駐守;西北趙地,李良的精力都在如何防範原來武臣的殘餘勢力反攻倒算,所以軍力收縮到邯鄲郡內,連巨鹿郡都沒放多少軍隊,因此也有部分縣鄉屬可納入囊中之物。
隻有南邊秦軍太多太強悍,不能碰。現在南邊秦軍虎視眈眈的看著泗水和碭,大野澤沒什麼壓力,可要是不留神去招惹一下,秦人像風一樣在澤邊掃蕩一番,那可真的自找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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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能碰,哪兒不能碰,這事兒必須看得準準的才行。誰能看準?似乎隻有彭越這個過去就是大夥兒公推老大的家夥,而且彭越身邊還有個紅鼻子老頭,據說是個策士。
於是,彭越的村子彭越的家,前來拜訪的鄉裡鄉親們又開始多了起來。本來前數月大家曾絡繹不絕的來拜望過,隻是當時彭越說情勢不夠明朗,還需要看看。現在大家看來看去,有真空狀態縣鄉的利益可圖,有秦軍的威脅需要防禦,彭越的口風也就慢慢有些鬆了。
隻是雖然在大野澤邊彭越的名號很響亮,但單純論手中所能把控的實力卻不是最強,甚至還相對偏弱一些,在澤邊隻屬於中下水準。因為當初彭越建議大家為了避免吃流卒的虧,相互間先把十數人到數十人的小團隊抱成較大的團夥,澤邊還真的慢慢就形成了五、六個數百人的大夥。可彭越教會了彆人,自己卻沒什麼大動靜,依舊還是本村加周邊百十人的團夥。
彭越雖然慢慢開始讚成整個大野澤聚成一股力量,但對當整個澤匪團夥的大頭領卻一直三心二意。凡是來訪的大團夥頭目說要以彭仲為首領,彭越同學就遜謝不已,說大澤之上有能力者為先,數月以來我也沒啥發展,還是這麼點兒小力量,顯然說明我彭越能力不足啊。
“仲啊,”那個被傳為策士的酒紅鼻子老頭酈食其,大張著兩腿坐在地上灌著黃湯子,對剛剛送走一撥訪客後進門的彭越說“他們對你極力讓賢是個什麼說法?”
開春的大野澤已不再是白茫茫一片,岸邊大多都已開化,綠色的湖水輕輕地漾動著。但掠過大澤的風依舊寒意十足,卷著澤中零散的冰雪沫子在水麵和岸邊打著小旋兒。村內各家院裡的簡陋土房很厚實,門上則掛著著厚厚的用蘆葦編成的門簾。彭越掀簾進門時,一股小冷風趁機鑽了進來,把守著陶火盆飲酒老頭亂蓬蓬的須發吹得揚了起來。
彭越坐到了酈食其的對麵,嘿嘿的笑“先生神算。狐知、魴敵、丐鞅等幾個大團夥,相互之間並不服氣,所以這些日子他們分彆來談時,對我讓他們為大野澤首都不接受,堅持要某出麵聚合大家。”
酈食其放下酒碗舀上一勺酒“這些人聚成的大夥,一靠相鄰村鄉,二靠黑心並吞,並無能在整個野澤號召的能力。而且他們之間還時不時的會發生一些小衝突,尤其現在商賈不多,一點兒小利益都看的比原先要重很多。上次狐知與鮒茁之間不是差點兒大打起來嗎?還是你去主持了一把公道才沒鬨出大事。”
“依老朽看,”酈食其喝了一口酒“時機應該差不多了。如果再有人來訪,仲不妨勉力應承下來,但同時也把能不能都聽你號令的擔憂之語放出去。要我等為首,就要聽我等號令,並且要按軍法分上下,不然大夥不能一心,聚在一起也是沒有戰力的,一觸即潰的軍團,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各自打拚,事急而聚,事緩則散。”
“先生所說極是。”彭越抬起尊臀,伸手越過火盆搶過酈食其身邊的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又丟回老頭那邊“不過狐知剛剛話裡的意思,鮒茁有投向泗水雍齒的動向,所以我等還要加快一些了。”
酈食其看見彭越搶酒,馬上就滿臉怒氣衝衝,可聽到彭越後麵的話,表情馬上又轉為譏諷“鮒茁的腦袋被冰瘤子砸了?雍齒現在朝不保夕的,也就是那個劉季實力不足,所以才容他在豐邑喘息著。雍齒拉攏鮒茁,看來是在給自己留後路,留一條豐邑守不住時能跑路的方向……鮒茁現在的力量有多大?”
“他合並了周圍十數個小村的人,大約四百多青壯。”
彭越又要抬身去搶酒,酈食其一把把酒壇轉到了身後,彭越縮回手摸摸鼻子繼續說“他的位置處於南濟水入澤的位置,比較關鍵,也是他有所憑恃的原因。”
“那就儘快著手吧,讓禽足他們派出人手,通知各夥,說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時間就定在十日後,留出傳訊給(酈)商的時間。讓商他派兩個千人,一個來我們這裡,另一個直接去鮒茁那一帶。如果鮒茁不來相會,就入村抓捕青壯,鮒茁一族直接屠掉。”
“如果他來了呢?”
“那就看他的態度和決斷。不願加入的話,直接在這裡……”酈食其揮動空酒碗做了個砍殺的動作。
“那些依附於他的人,則要看他們的想法了。”酈食其和緩了一下口氣,“仲,這等時刻,在澤上必須也隻能有一個聲音,不然日後做些什麼事情都要嚴防澤內會不會有內鬼,那就束手束腳了,大野澤必須成為你的牢固地盤。”
彭越眼中閃現著厲色“就依先生。”
陳勝的王師終於離開了大澤鄉向西而去。陳勝的病主要是失敗後的心病造成的體內毒素積累上火,經忌高的悉心治療已經好了大半,就算站在戎車上行軍其實已經沒有問題了。隻是陳勝心情鬱結,想著就算回到下城父,今後的路也不知道如何走,所以依舊躺在輜車裡“賴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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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澤鄉到下城父的直線距離不到三百裡,完全借重水道的走法則需向南到淮水再繞行向北,距離就遠了。陳勝隻有三千護軍,輜重等物不多,所以改走陸路。糧草一部分由騎卒的馬承擔,一部分則用了革車,騰出一部分馬拉革車,騎卒變成趕車夫。
前往下城父的陸路顛簸,考慮到大王的病體,一日也就走不到一程半(不到四十五裡),兩日行了八十裡,到達了一個很小的鄉亭。
這裡顯然遭過兵災,鄉亭殘破、村落殘破且隻有少量的老人和婦孺,自然也無法獲得糧秣補充,既如此陳勝反而為了顯示義軍的風采,還送給了寥寥的老幼們少許糧食。
亭驛過於破敗,陳勝乾脆就在輜車上過夜了,王師則依舊以輜車為圓心布起了圓陣。
陳勝生病這幾天都是由莊賈的車府衛負責伺候和治療,由於此處沒有房屋可居住,輜車的隔音性能顯然不如房屋,因此莊賈要求王師親衛在輜車五十步之外建起內圍第一道營帳,免得過於打擾大王休息。在輜車周圍莊賈則布置了幾個車府衛值班,聽大王的動靜去領命伺候,其中忌高作為醫師這些天則一直緊緊跟在輜車周圍。
天色已晚,晚食早已吃過,忌高在一個陶罐內為大王熬製了一副藥,並按這些天的慣例當著莊賈和幾個車府衛的麵試飲了兩口,等待了一刻鐘沒有什麼異樣,才送上了輜車請大王服藥。待他下來後,另一個車府衛把刷得乾乾淨淨的金漆馬桶送上了車。
營中安靜了下來,除了值夜的親衛坐在輜車邊點起的兩堆篝火旁,就是巡營的士卒打著火把在營內走動。當然,各個方向上都放出了幾隊斥侯,免得黑夜中被人摸了營。
一切正常,不正常的隻有本來鼾聲響亮的大王今晚很安靜。當然這幾日大王都不怎麼打鼾,因為忌高說了為使大王安睡,藥中加入了安神的成分。幾日來大王都不打鼾,所以原本的不正常也正常了。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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