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又算是翟守珣的另一樣本事,那便是見微知著,體察人心。特彆對自己這個原來的主子李重進,翟守珣幾乎成為了他肚裡的蛔蟲,不說平日裡李重進的種種愛好,就算李重進說了上半段話,他馬上就能猜到李重進後麵要說什麼。
“他柴宗訓何德何能?柴榮也算是有幾分本事,昔日太祖立他為帝,我也不多說什麼。可是他柴宗主一個區區隻有十歲大的孩子,都說柴榮一世英名,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一個十歲大的娃娃能頂什麼事,這擺明了不是便宜趙匡胤這個外人嗎?”李重進言語之間有幾分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是酸的意思。
而翟守珣長久跟在李重進身邊,卻是十分明白李重進話裡意思,李重進一生要強自負,可偏偏柴榮卻是成為他一生魔咒,揮之不去。哪怕柴榮已經先逝而去,這樣陰影依舊壓得李重進喘不過氣來。
此事最早還得從郭威傳位說起,眾所周知郭威在被漢隱帝逼反之前,一家滿門已然被漢隱帝殺得一個不剩。就連有些關係的遠房親戚也不曾幸免,而李重進卻又是一個例外,因為當時李重進剛長大成人,不過二八年華,有意周遊天下,曆練一番,所以才因此躲過一劫,這是李重過的幸運亦是他的不幸。
而後郭威稱帝,李重進也曆練歸來,學得一身好本事,歸於郭威賬下,追隨其南征北討,在大周開國過程中也算立下了汗馬功勞。當時以李重進的身份,他乃是郭威的親外甥,論及親疏關係比起柴榮強了何止百倍?柴榮雖然得郭威信任,說到底不過是郭威一養子而已,論起功勞當時柴榮也比不上李進重。
郭威因滿門被斬之後,對於李重進這個真正意義上留下世上的唯一親人格外看中,對於親情也格外珍惜。這也基於這般情況之下,滿朝文武幾乎都認定他李重進乃是將來的太子不二人選,甚至連李重進本人也是這麼認為。
年少得意,免不得驕傲猖狂,這應該是年輕人的通病,而李重進也不能免俗,這點在李重進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當時的柴榮行事低調,李重進何曾又將柴榮放在眼中?他隱隱以大周太子的身份自居。
特彆是一次喝醉了酒,當街調戲良家女子,當彆人勸起的時候,他喝得大醉之下竟然說出一個區區女子算什麼?這天下都是他李重進的,他能看得上他是那女子的福分,居然還如此不識抬舉。大致是這麼一個意思,也活該李重進倒黴,當時他這般醜態剛好被暗訪的郭威看了個一清二楚,郭威看得直是搖頭。
當時郭威也沒有叫人招呼李重進,隻是帶著自己的人轉回了皇宮,李重進自然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第二日醒來雖然頗為頭疼,對於頭一日自己的行為儘管覺得有些孟浪,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第二日郭威在大朝會上當眾宣布要立太子,那時情況就頗為精彩了,大部分朝臣對李重進表示恭喜祝賀,而且大肆拍起李重進的馬屁。李重進亦是欣然受之,甚至已經準備接受郭威的冊封。
可是當郭威將結果宣布,所有人都淩亂了,特彆是李重進本人,從高高在上的雲端跌入爛泥潭中,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而柴榮卻是事先沒有收到丁點兒消息,當時也弄得不知所措,宛如被天上掉餡餅生生砸中的那個人。正應了老句話,人生就想巧克力,不到最後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
的確!柴榮無疑是幸運的,他應該也是曆史上唯一一個外姓皇帝,事實證明郭威的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當初郭威不曾立柴榮為帝,縱然柴榮再如何了不起,終究沒有施展的餘地。
所以說很多時候大周不可複製的奇跡,不僅僅是在於柴榮一人,亦是在於有一雙識人慧眼的郭威。其實當日郭威回去之後,將所有跟自己有關係的人一一作了對比,最後才發現除了柴榮這個養子之外,其他人皆是難擔大任。而為了大周千百計,郭威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選擇,出乎柴榮意料,亦是出乎李重進意料,甚至出乎天下所有人意料之外。
當時的柴榮被郭威任命的開封留守,將那時還不是十分出名的開封城打理得井井有條,亦然有一代名都的氣象。這一切郭威都暗自看中眼中,加之柴榮低事低調,從不像李重進般欺壓良善。郭威將柴榮和李重進二人反複作了對比,最後這也是郭威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如果李重進繼位,他不過是又一個李存勖。
也許李重進在軍事上會有不少建樹,而長期窮兵黷武之下,大周隻會越打越弱,最終難不過他人被滅的命運;而柴榮繼位卻又不同,單看柴榮治理開封一地卓有成就便知道柴榮不是隻知道一味打打殺殺的粗人,而且在此之前,柴榮代郭威經營鄴的經曆,亦是將之經營得有聲有色,所以二人這方麵比將起來立刻高下立判。
郭威自然不希望自己一心建立的王朝像秦般二世而亡,他根據自己的方方麵麵的分析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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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對於李重進來說卻是有些難以接受了,他可以說是大周新一代冉冉升起的將星,亦是郭威在這個世上不多的親人,可怎麼……不管怎麼難以接受,可事實就是事實,而郭威為了安撫於他,亦是同時給他加官進爵。
所以!儘管李重進心裡麵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可也隻能默默的接受現實,同時間李重進在心底未必沒有逼著一口氣,他希望向天下人證明並不是他李重進不如他柴榮,而是郭威的眼光有問題。李重進默默的等待著,等待著一個機會,也是柴榮犯錯誤的機會,隻有這樣他才有機會證明自己。
在柴榮登基不久,李重進便等來了這樣的機會。當時北漢之主聽聞郭威駕崩,欲乘其故主新喪之時新主不能掌控全局之機,向大周發動了戰爭。隻能說北漢之主太會挑時候了,甚至李重進暗中也為之喝起彩來。更不用說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一雪大周從北漢分立的恥辱,北漢之主還聯絡一個比之更加強大的幫手。
不必說這個幫手就是遼國,北漢的實力不容輕視,更不用說還有一個比之更加強大的遼國。便是李重進處於柴榮那個位置,也唯有當縮頭烏龜的份。可是當消息傳回北周朝中,柴榮卻是做了一個誰都想將不到決定,那便是禦駕親征,當時滿朝文武皆勸阻紫榮,甚至有激烈之人以死相脅。
可這些都沒有阻止此柴榮禦駕親征決心,李重進自然也不會站出來阻止,他心裡還巴不得柴榮這麼做。在李重進看來這般取死之道,他幾乎已經能看到柴榮大敗而歸的結局,最後不得不讓自己站將出來收拾殘局。
很多時候隻能說想象是美好和豐滿的,而至於現實依舊殘酷和骨感,這句話用在李重進身上依然合適不過。
最終結果,柴榮不隻打敗北漢大軍,就連遼國引以為傲的騎兵似乎在吃過不小的虧後,再無動靜。柴榮還帶著大周的軍隊一直打到了北漢的老巢太原,儘管由於太原城高池深,最後並沒有攻破北漢都城。可是這樣的戰績不要說他李重進做不到,他李重進相信就算是孫武複生,也未必會比柴榮做得更好。
第一次李重進滿懷期待的盼望,就這般還沒有開始就柴榮班師回朝的滿堂歡呼聲中草草結束了。自此之後,李重進再以不敢小瞧柴榮了,甚至開始正視這個對手,可是每經過一次失敗,李重進才知道他對柴榮的估計都低了幾分,儘管李重進自認為自己經很高看柴榮了,但到頭來還是低估了他。
而後!柴榮整軍經武,決定對南唐用兵。得到這個消息,李重進再次笑了起來,因為當時的南唐可以說諸國之中的最強者,沒有之一。尤其當時佛門表示支持南唐,旗幟鮮明的站到南唐一方,僧兵可以說讓諸國聞風喪膽,而南唐兵鋒之盛也叫他國無人敢掠其鋒芒,隻有仰視的份兒。
的確!那時的南唐可以說得上名將輩出,可柴榮選誰不好,偏偏選南唐這麼一個硬骨頭下手,李重進自然不看好柴榮。
一開始事實也如李重進料想的一般,他知道這次柴榮定然討不了好,而戰事幾乎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相持之中。柴榮一番整軍經武,可謂憋足了勁兒想要證明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而當時的南唐冠絕諸國,自然不是什麼什麼任人捏圓捏扁的角色。那時都隻有南唐欺負彆人的份,而如今被柴榮欺負到頭上來了。
南唐當時爆發出來的戰力可想而知,大周對上南唐,可以說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更不必說打到後來遇到劉仁瞻堅守的壽州,那可以說大周最為艱難之戰。李重進亦是親身參與其中,對於劉仁瞻的堅韌和善守,他可是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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