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裡的納雅也屏住呼吸，紋絲不動的靜默著。
“快喝吧，等會就涼了。”納翎撂下這麼一句，打算離開。
“你還是不願意解釋嗎？”被子裡傳出了納雅帶著一絲哀怨與不滿的微弱聲音。
“解釋什麼？”納翎被這個剛才就一直糾纏著她的問題問的有些惱火，語氣不耐煩了一點。
被子動了動，納雅拉下蓋在臉上的部分，露出疲憊的麵容。
“十多年前，你扔下我和爺爺去了哪裡？爺爺臨終前都還在念著你的名字……”
聽到爺爺這兩個字，納翎心裡一顫，呼吸急促起來。
“我以為你死了……在鹿穆山穀給你建起墓碑。沒想到——”
“勒菲是不是還在你的腦子裡？”納翎轉身，跨步到納雅麵前。她想借此打斷納雅的話，但是沒有成功。
“沒想到，我的姐姐會拋下自己的家人不管……爸媽死的時候，你有沒有替他們留下一滴眼淚？”
“……”
納翎管住自己的嘴，來到她麵前坐下，凝視著妹妹的眼睛。
“我當然有。”
聽罷，納雅咳嗽幾聲，微微搖了搖頭“我不會再信你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納雅床前出現了一塊暗啞的徽章，其邊緣部分還有些掉色，它就這麼躺在床單上，成為了一個顯眼的標誌。而擺出它的納翎卻顯得平靜。
“天地之戰爆發的第一個月末，號稱來實地考察的那幫外族人眼見談判失敗，為了強行帶走我們的一部分族人和占據領土，叫來了他們的軍隊。”納翎在床單上畫了一個圈，並娓娓道來。
“那個時候，我們第一次見識到戰爭還能這麼打。前期的悉心備戰在他們的空中力量下下根本不堪一擊。”
她記得在目睹整個城鎮被轟炸的前幾分鐘，鳥兒成群的飛離樹林，動物們嘶鳴不止，混濁的夜空中，長著翅膀的剛鐵怪物在咆哮。
閃爍的信號燈是最後的警告。
成堆的燃燒彈被拋下來，一顆就能讓幾十個人全部被燒成焦炭，不到半分鐘，整片森林就被燒成一片平地。
“王族熟視無睹，放任這種侵略的行徑，直到穆斯接過聖殿騎士團的指揮權，我們才開始逐一反抗。”
納雅看著她在床單上劃下的一條條用來表示敵人襲擊的軌跡，沉默不語。
“可由於我們之間發展上的差異，我們的軍隊無力抗爭，隻得同意對方開出的條件，讓出了大片土地，交出同胞……”
“彆說了——”納雅將自己的頭深深埋進枕頭裡，逃避著現實。雙手不停擦拭著納翎畫在床單上的簡易地形圖，想要將這些能喚起痛苦記憶的線條統統抹去。
對於事情的對錯，她已然失去了判斷的能力。她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也不清楚自己往後究竟該如何抉擇。
我到底該站在哪一邊？
“戰爭進入後期，在一次反攻戰裡，我們中了敵人的埋伏，被逼入絕境。突圍時我不幸中彈，隨後掉入河水。沒想到命運眷顧，被河流一路衝到了很遠的地方。”
講到這裡，餘連的模樣不由自主地浮現在她腦海裡。納翎不知道這對自己來說是一種幸運還是災禍。
手上傳來被擊打的痛感。納雅伸出手，一下又一下砸在納翎平攤的手掌上，力度卻是越來越輕。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的聲音沙啞，整個人哽咽的越發厲害了。
……
關掉房間的燈後，隔著門，裡麵仍舊安靜的聽不見任何聲音。
納翎在沙發上坐了一會，拿起放在桌上的外套，去往今天最後的目的地——一家在深城城南臭名昭著的老酒吧。
霍利酒館建在一條破舊不堪的巷子下麵，外麵時不時就有酒後鬥毆的家夥扭打在一起。因為地點較為隱蔽，也是各路來頭的人進行地下交易和討債的好場所。
她來這可不是為了喝酒的。
跨過酒館搖搖欲墜的門，納翎的一襲黑衣引起了裡麵幾個人的注意力。
在繞過烏煙瘴氣的酒桌後，她來到木製吧台前。一個挺著肚子的中年人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著納翎，格外感到意外。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肖小姐？”他陰陽怪氣的調侃道。
“走個過場，沒叫你和我裝不認識，我要的東西呢？”說著，納翎還把作為身份證明的肖逸雲的徽章推到他麵前。
“你還是這麼執著，肖小姐，這讓我想起老肖和你共事的那段時間。”中年人從桌下掏出一把早就備好的手槍，和相應的子彈。
這簡直就是在打發她。
“就這些嗎？”她把槍拿在手上轉了幾圈，又不屑的扔回去。“遠遠不夠，老家夥，你得再拿出點誠意來。”
“唉，最近上麵查得緊，生意難做。你彆以為我現在還是在部隊裡頭混日子！”中年人歎著氣，無奈地朝著身旁的保鏢揮揮手，示意其趕緊將大門關攏起來。隨後，他親自領著納翎快步走向地下室。
地下室裡有股槍油和機油的混合氣味。中年人伸手按下牆上的開關，小房間內的燈光亮起，照亮了眼前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象——整整一麵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嶄新出廠的槍械。從小巧玲瓏適合暗殺使用的袖珍手槍，到能夠安裝在裝甲車上威力巨大的穿甲機炮，讓人眼花繚亂。
“這裡頭有一些可是剛剛進入部隊的製式突擊步槍，用的時候可得悠著點兒喂喂喂！我可沒叫你全都拿走哇！”中年人眼睜睜目睹納翎毫不客氣地對著他視若珍寶的槍械大肆挑選，不由得急得直跺腳。
納翎動作嫻熟地把槍架在手上，然後迅速朝周圍瞄了一圈，接著又利落地拆下彈夾仔細檢視著，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愛。
“我說肖小姐啊，你這麼大張旗鼓地挑揀這些家夥乾什麼？你就直說吧，大概需要用到多少支槍？”
“去救個人而已。至於需要多少槍嘛……喏，把這半麵牆的統統給我打包帶走就行！”說罷，她伸出纖纖玉指，框住了半麵牆的槍械。
“好啊，這羊毛你就逮著我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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