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彆說圍觀群眾了，就連候在大堂側後方小門處，一直關注著堂內情況的阿梅等人，都叫了一聲“好”。
眾人都覺這話問到了馮家人的命門處，紛紛豎起耳朵等著馮家人的回答。
到了這個時候，馮明終於看清了形勢，心知兒子這次怕是惹了大事。就說這個正問他話的女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再看堂內眾人對她的態度，更是處處說明著她不一般的來曆。
眾目睽睽之下，馮明既不能說不同意，坐實心虛的罪名，可他偏又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敢說同意。
馮明進退兩難，隻能跪在地上瞪著地板，不敢說一句話。
他心裡還殘存著最後一絲期盼，就是自己這個大舅哥能幫他們一把，讓他的兒子免於牢獄之災。
師爺見馮家兩口子都不開口，情況有些僵持，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對孫縣令問道“大人，您看”
孫縣令又有什麼辦法，當即對衙差道“去馮府傳馮瑞川的所有妾室過來。”
衙差隻管聽命行事，當即領命去了。
馮母見衙差真的走了，心道要糟。
自家的事自己知道，除了自己的正牌兒媳是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娶回家的，兒子的其他妾室都是他在外偶然撞見，威逼利誘進府的，這一上堂，不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馮母想到這裡，頓時沒了剛才的威風，心裡開始打起鼓來。她現在隻盼著那些賤人能夠認清形勢，為了自己的名聲把真相隱瞞下來。
小巷裡，老林夫妻倆自遇見閔月清得了一筆豐厚的錢財之後，日子好過了許多。
天氣漸漸轉冷，老林手上的剪紙又被閔月清挑得差不多，他這兩天沒有出去擺攤，而是騰出工夫來把家裡的屋子整修了一番，主要是把漏風的地方給補上，否則入了冬可就難捱了。
這天，老林正在院子裡和著泥，就聽巷子裡的街坊鄰居都騷動了起來，紛紛喊著“縣衙”“大堂”“審案”之類的話，呼啦啦地朝巷口跑去。
老林狐疑地打開門，喊住一個鄰居，問道“你們這風風火火地是去乾什麼呢？”
這鄰居飛快地答“縣太爺正審一樁案子呢，聽說可熱鬨了，半個縣城的人差不多都去了。”
老林年紀大了，對這些不相乾的事提不起興趣，本想重新關上門的，卻突然聽巷口有人說了一句“馮家兒子”，這個馮字瞬間觸動了老林的神經，他衝巷口大喊了一聲“哪個馮家？”
巷口喊話那人早跑遠了，哪裡知道後麵還有人在問他。
但群眾的力量是巨大的，根本用不著那人回答，跑動中的諸人一聽到老林這聲大喊，就七嘴八舌地答道“還有哪個馮家？就是縣太爺妹妹嫁的那個馮家呀，馮明馮老爺家！”
老林聽到“馮明”兩字，如遭雷擊，立刻以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速度，一陣風般地跑進屋裡，對老伴道“老伴兒，快，去縣衙！”
老太太見他氣喘籲籲地樣子，嗔道“好好的你跑什麼，萬一摔了可怎麼整？去縣衙做什麼？”
老林急喘了兩口氣，“馮明，是馮明，這龜兒子可能要遭報應了。”
其實老林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他隻是想，像馮明這種狼心狗肺的人，但凡進了縣衙，多半沒有好事。
且他實在是希望馮明遭報應太久了，久得他都時常擔心，不知道在自己咽氣之前還能不能親眼看到馮明受到教訓。
老太太一聽，也立刻站了起來，隨著老林出了門，二人一起向縣衙趕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急匆匆走在路上的行人，看方向，基本都是往縣衙去的。隻因通城平時很少開堂審理案子，所以大家都對今天這樁突如其來的案件十分關注。
縣衙大堂裡，馮瑞川的妾室很快被帶了來，眾人粗粗一數，竟有七個之多，加上早在大堂內的煙紅，就是八個，馮瑞川看著也不過二十歲上下年紀，這可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色胚。
這些人到了大堂，肉眼可見得都有些緊張。
幾人一跪好，師爺就發問了，“你們說說自己都是怎麼進的馮府，照實說，不得有半字虛言，否則大刑伺候。”
幾個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初都被這陣勢嚇住了，但既然是問這個，她們半點也不想為馮瑞川隱瞞。她們原本都是好好的良家女子，卻被逼進馮家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心裡早就憋了一把火。
七人一個接一個地把自己是如何遇見馮瑞川，馮家是如何把他們逼進府的如實說了出來，圍觀群眾又是一片唏噓，連師爺都聽不下去了。
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部是被馮府的小廝們搶了直接送進馮家的。
稀奇的是，這麼多人家，居然沒有一個到縣衙告的，師爺不禁問道“你們的家人呢？為何沒有來衙門告狀？”
聽了這個問題，這些女子卻沒有一個答言。
她們隻是沉默地看了看馮母，又轉向孫縣令看了看，目光收回時都染上了一絲蒼涼和憤恨。
到衙門告狀，說得可真輕巧，且不說她們都是小家小戶出身，家裡情況也大多拮據，沒有告狀的門路和盤纏，就說馮家的威脅，她們家裡就大多扛不過去。
雖然這些女子到了馮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家人，她們整天被關在馮家後院裡，被丫鬟小廝們看著，連封口信都遞不出去，但她們對自己的家人還是了解的。家人縱然有心救她們出去，也沒有這個能力。
更重要的是，她們心裡甚至希望家人不要跟馮家死磕，否則要是父母親人被馮家害了性命，她們就真的一點盼頭都沒有了。
就連今日，若說她們剛才回答問題時還抱著一絲希望，可看到孫縣令之後，她們又不禁擔心這絲希望也變得渺茫起來。
師爺看了幾個女子的表現，也不由暗悔，平頭百姓遇到這種仗勢欺人的，很多時候的確是求告無門。
師爺不忍再追問這幾個可憐的女子，轉而向馮父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如果說一個人說的話不足采信，那麼這裡跪著八個女子，全都是一模一樣的遭遇，就讓人無法不信了。
馮明哪還說得出話，他隻暗恨妻子處事糊塗，既然人都搶進了家門，何不對她們好點。如果馮家對她們好，她們也不至於眾口一詞，矛頭直指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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