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茜又翻看了幾張,果不其然,每一張診斷記錄的署名都是陳瞳,一切雜亂無章的線索似乎有了頭緒,韓茜閉上眼慢慢回想,霎時間那些不經意間觀察到的細節如泉水般湧入腦海。
潛意識和糾錯機製是一個人思維方式的一體兩麵,韓茜明白,現實中的劉梓晴對劉年的態度並非在其中取舍,而是二者的綜合。
韓茜拿自己為例,她的嫉妒心是一個寬泛的存在,並沒有具體的事件指向,隻是恰好唐繪成了她宣泄嫉妒的目標,金景陽案為她們場地罷了。
因此劉梓晴懶惰的執念,也不應僅僅以她是否愛自己的父親劉年為區分,相反,愛與否隻是劉梓晴是否安於現狀的表象。
“你到底愛不愛你的父親?”韓茜忽然問。
“當然這還用問嗎?我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救他呀!”
目睹了韓茜對劉年粗暴的行徑,此時的劉梓晴已將韓茜徹徹底底地視作敵人。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也能一次次回溯,但你和那個護士長一夥的對不對你們聯合起來,就是為了阻止我救下父親,都怪你們,是你們害死了他!”
韓茜並不理會劉梓晴的無理取鬨,她將翻起的文件隨手扔在尚有一絲氣息的劉年身上,然後緩緩坐到劉年身邊,掏出打火機扔給劉梓晴。
“你父親已經沒救了,我承認,我就是見死不救的殺人凶手,現在選擇權在你手裡,燒死我,為你父親複仇。”
“你你以為我不敢嗎!”劉梓晴雙手緊攥打火機,顫抖著打著了火苗,卻始終沒有向前走一步。
“快點呀!”韓茜厲聲道“燒了我,讓我給你父親陪葬,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表達你對父親的愛嗎?”
“我我”汗水浸透了劉梓晴的衣服,在她緊攥的手中,摁下打火機的力道越來越小,直到打火機從她的指縫間滑落。
“是這麼表達不夠嗎?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愛他。”韓茜哂笑著站起身,勾起劉梓晴的下巴。
此時青澀的她,如不安的小貓般渾身戰栗。
而這一切,都在韓茜的預料之中。
因為站在安於現狀的護士長對立麵的,就是敢於打破現實,擁有蛻變的勇氣的糾錯機製。
但很顯然,劉梓晴的勇氣還遠遠不夠。
而這一切,就要往更遠的時間追溯了。
“劉梓晴,告訴我,在你心中,劉年到底是怎樣的角色?”
到底是怎樣?
淚花消弭了鏡中的霧靄,過去的回憶漸漸清晰。
他是個不稱職的父親。
似乎從記事起,父親就沒有在家待過太長時間,他常年在外奔波,偶爾回家,也隻是象征性地抱抱我,敷衍了事。
在我印象裡,父親的情緒總是起伏不定,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會施舍我點所謂的父愛,不好時便會對我拳腳相加。
後來我才知道,當他事業順風順水時,他會作威作福,在家中像個皇帝一樣使喚我和母親;當他事業不順時,又會把怨氣撒在我們母女倆身上。
幸運的是,我的母親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家庭主婦,為了照顧我她辭去了工作,事無巨細地照料著我生活的方方麵麵。
每當父親喝了酒,亦或是僅僅心情不好就要打罵我時,母親都會緊緊地把我抱在懷中,任憑如雨點般的拳頭落在她單薄的身上。
後來,我長大了些,在給母親擦藥時,總會在父親聽不到的角落悄悄問母親,為什麼不離婚,為什麼要和這樣的壞男人過一輩子。
她卻說父親是家裡的頂梁柱,沒了他我們母女倆一天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