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病房裡出來的人是路遠航上次在療養院裡見過麵的陸石清，齊花火也正是把自己的手術資格，主動讓給了對方的女兒陸文。
陸石清解釋，“他啊，和瑪麗護士去海邊散步了。他們每天都去。”
“好吧。”路遠航想著在齊花火回來前，是否能觀察一下這對父女的情況，於是說，“他沒回來，我能去你們的病房裡等一會嗎？”
“當然沒問題！”陸石清說著趕緊把門敞開，“路先生。快進來隨便坐。”
路遠航應邀進入這間病房，房間裡麵的布置還和上次一樣，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好像更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桌上擺著的藥品更多的原因。他看向病床，老陸的女兒正躺在上麵，用古靈精怪地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陸石清將房間裡唯一一張椅子放在他的麵前，“路先生。您先坐，等我給你倒杯水。”
“老陸。不用這麼麻煩。我坐一會就走。”路遠航擺擺手示意不用倒水，他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問，“你上次說小文的病有著落了，準備什麼時候做手術？”
“我也不知道。醫院方麵前幾天我聯係過一次，他們說是手術還沒準備好，讓我們再等幾天。”
“這樣啊。”路遠航暗自鬆了口氣，看樣子這次手術的負責人前幾天與他交談後，並沒有沒有告訴老陸，暫時將此事擱置了。“那你們就這麼一直等著，一點都不著急？”他疑惑地又問。
陸石清此時臉上難以自製地笑著，“我們等都等了，不差這幾天。”
“對。不差這幾天了。”陸文同樣高興地跟著說。
“是這樣啊。”路遠航聽完兩人的回答咽了口唾沫。他想和兩人談一下手術的事，可現在他看著麵前兩人期待的神情，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眼睛一轉，看到了牆上掛著的獎牌，於是繼續閒聊，“老陸。牆上掛著的這個獎牌是什麼獲得獎項給的？”
“這個啊？“陸石清指著獎牌，“小文。你來和路先生講講吧。”
“獎牌是我在一年前參加一次乒乓球比賽，主辦方頒發給我的。”陸文說著從病床上單手撐著床艱難地坐起來。她那裸露在外纖細的胳膊骨肉分明，不像是能揮動球拍的手。
“那時我還能病房裡四處走動。我也不會乒乓球，老陸不會，所以他還特意買了兩幅球拍陪我練習。我們就在醫院樓底的露天球台，一玩常常就是一整天。現在想想，原來那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她看著獎牌，笑著繼續說，“我起初隻是想著遵照醫囑時常下樓活動，沒想到後來居然越練越好。記得報名參賽成功的那一天晚上，我激動的都睡不著覺。後來老陸和我一起去參加比賽的時候，我挺進三強，他激動地抱著我轉圈，我覺得那時候比報名時還要幸福。”
路遠航點點頭，“乒乓球比賽，很好的運動啊。”
“嗯。以前我沒發現這項運動這麼有意思。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球拍握在手中就好像延伸出的手掌一樣，光是看著乒乓球在球台上飛速旋轉也很刺激。”陸文說著說著有些失落，“不過我練習的時間還是太短了，當時能通過海選進入決賽已經很勉強了。隻是主辦方看我身體上有問題，最後給我頒發了一個勵誌獎。”
“這事說起來怪我。”陸石清在一旁說，“她當時的狀態，和正常人參加比賽還是很吃力。我應該給主辦方打個電話問一問的，看看有沒有適合小文的比賽。但是我又擔心年輕人們會不討厭我的叨擾。我不想被人討厭說”
陸文此時聽不下去了，“老陸。這不是你的問題，你不用自責。當時是我非要報名的。”
“我真掃興。一說起這件事就總提這個。”陸石清笑著擺擺手，“咱們不提這個，不提這個了。”
“參加比賽就是一次難得的體驗，名次不重要。”路遠航不禁對麵前這對父女樂觀開朗的性格多了幾分好感，“那小文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樣？”
“她啊”陸石清有些難以啟齒。
“老陸，我沒事。”陸文臉上洋溢著笑容，“相信這次做完手術後，我就又能重新去打球了。”
陸石清緊跟著說，“對！到時咱們就不去什麼學院了，就去練你最喜歡的乒乓球。咱們這次一定能拿個理想的成績。”
路遠航看著兩人枯苗望雨的神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這次來，到底該不該提起這件事。他揉了揉已經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糾結的神情兩人都看在眼中。
陸文察覺到了他緊皺的眉宇，於是問，“路先生。您是有什麼事嗎？”
“哦！”路遠航踉蹌著起身，“沒。我就是想起了其他的事。”
“您好像很苦惱？”陸文又問。
“是啊，很苦惱。”他想了又想，回答。
“是什麼呢？”她自顧自地繼續說，“我聽齊先生說您也是從高雄回來的，我想您和我也一樣吧。身邊的人為你擔心，而你又擔心著身邊的人。”她說著餘光看向陸石清，“所以總是很矛盾。”
“不僅僅是這樣啊。”路遠航話匣子也打開了，他走到窗前，望著外麵的碧海藍天，不禁有感而發，“有的時候你還得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為了自己怎麼做都沒錯，但成全彆人也是種美德。”
他惆悵的功夫，門外來了腳步聲。
有人敲響了房門，“老陸，你在嗎？”齊花火大聲地說。
“齊先生，我在！”老陸說著去開門。
病房的門再一次打開，瑪麗護士推著齊花火進門，路遠航回頭看去，幾人四目相對，顯然是都沒料到會在這個地方見麵。
“你來了。”齊花火說完就偏頭看向陸文。她麵色平靜，沒有絲毫波瀾。
路遠航走到他麵前，“我今天有時間，就過來看看你。”
“路先生，您怎麼突然來了也不聯係我。”瑪麗護士驚訝地說。
路遠航看著瑪麗，她的眼神躲閃，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瞞著他。“走吧。我們回去聊。”他笑著說。
瑪麗還未說話，齊花火就說，“走吧，我們回去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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