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其實真正困住你的問題隻有一個，要是沒有犧牲就好了。”黃靜雯深得其意，得意洋洋地補充著繼續說，“可你知道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我看你不如換個角度想一想，儘其所能教予他們生存的能力，這也算是另一種保護不是嗎？”
“保護自己嗎？”路遠航似乎開了竅，喃喃地詢問。
“是啊。即便你有能力使你能保護一部分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不會有人犧牲。可你若是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其他人，是不是也就意味著能保護更多的人？”黃靜雯說著將車停在路邊，熄滅車子，讓引擎的聲音不再蓋過兩人的談話。
“額仔細想想這也有道理。”路遠航有些動搖了，早已困擾著他許久的問題終於在黃靜雯這有了答案。他自始至終都不排斥徐小伍和鞠嬌進入他的小隊，包括之前他和黃靜雯一同見過其他人。
他一直擔心的，是擔心自己能力不足，擔心自己還是像以前那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躺在地上成為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而他隻能哀嚎著跪在地上，用憤怒掩飾自己的無能，最後還得讓祁憐的眼淚喚醒他的理智。他怕，他更怕沒了祁憐自己又會因為一時衝動，帶著自己的小隊在做出本就錯誤的決策後，又做出錯誤的舉動。
“你說，作為隊長，現在的我真的合格了嗎？”他的言語中充滿了不確定，看向黃靜雯的眼神也絲毫沒有掩飾當中的迷惘。
“我相信你。”黃靜雯轉身迎向他的眼神，堅定地回答，“我相信他們也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我是個衝動的人，見不得重要的人在我的麵前死去。那樣我隻會齜牙咧嘴地像條瘋狗一樣亂咬一通，不會管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也不會顧及其他人。”路遠航低下頭平靜地繼續說，“你說，這樣的人，他未來真的能領導好自己的隊伍嗎？”
黃靜雯聽到路遠航的問題愣了半天，久久沒有回答。她默默重新啟動車子，轉打方向盤駛入道路，“我知道，高雄的事對你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從遇見你第一天我也知道，你也不是一個甘願墨守成規的人，所以那些看似是奇跡的事放在你的身上，其實一點都不為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路遠航疑惑地看著黃靜雯，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扯開了話題。
“是你真的沒有領導能力嗎？”黃靜雯自顧自地開車，口中念念有詞，“或許並不是這樣。但凡隻要是個人，在戰場上失去重要的人都會本能的憤怒，都會傷心和自責。可這並不意味著你沒有資格成為領導。也恰恰是這份心係所有人的深厚情感，才讓會讓人心甘情願地跟隨在你身後。”她話說到勁頭上，絲毫沒有在意路遠航臉上此時的駭然，“我認為這樣看的話，一個人光有領導力還不夠，也隻有你這樣心性的人才能繼續創造奇跡啊。”
“說的有道理。”路遠航思來想去，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什麼反駁的理由，又說，“你還是蠻懂我的。”
“人之常情。”黃靜雯果斷地回答，好像給他一直搖擺不定的心思喂下了一顆定心丸。
“不開快車了嗎？”路遠航歎了口氣。他多想黃靜雯還能繼續像那天一樣，在那個夜色朦朧的晚上，開著快車帶著他感受速度帶來的衝動，這樣他就能將煩惱全部拋在腦後，也不用想太多了。
“你知道之前我為什麼告訴你，我的車子保險公司並不願意給我服務嗎？”黃靜雯輕聲笑著，同時深踩油門快速越過了前麵的車輛。
“為什麼？你開的很不錯啊。”路遠航偏頭看向後視鏡裡剛剛被兩人超越的小轎車，對方好像有些氣急敗壞了，正閃爍著轉向燈緊緊貼在後麵，想要找準機會超過去。
“因為我經常超速被抓拍，還有多次危險駕駛。”黃靜雯說著又駕車超越了一輛車，後方的車不斷按著喇叭，好似在提醒她這樣做很危險。
“我要是保險公司，沒準也真會這麼做。”路遠航目睹她在這條還算擁堵的路段見縫插針，開車接連超過兩台車，突然感覺前麵依舊擁堵的路瞬間變得坦蕩了起來。而且他覺得，她超車簡單的就好像喝水吃飯一樣輕鬆。
“那我以後就找你辦了，沒準還不用多加錢辦理業務呢！”黃靜雯笑著調侃他。
“算了吧，你這麼優質的客戶他們都不珍惜，就算讓我打折辦感覺也不會有人同意。”路遠航同樣笑著調侃。
“現在學院情況這麼複雜，你真的不打算找點彆的工作？”他想起了之前在教室裡兩人聊的話題，他總覺得黃靜雯一直以來的回答有些太不正經了，所以很感興趣。而且眼下兩人恰巧聊到這個話題，正好能打發一下路上無聊的時光。
“額該怎麼說呢？樹倒猢猻散。真到那時，我想不走都難啊。”這次輪到黃靜雯的眉頭皺起來了。她回答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路遠航都看在眼裡。他的心中不禁暗自感慨，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心事，突然被人問起來都會陷入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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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彆的意思。”路遠航在心裡斟酌著，避免在接下來的話裡傷害到對方，“我認為，學院當下的處境確實不太樂觀。仔細想想有的時候隨大流也挺好，至少不用在自己特立獨行的時候遭人白眼看待。”
“啊？”黃靜雯此時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她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竟然微微顫抖著，“你也這麼想的？”
“也是什麼意思？”路遠航反問。
“我爸媽之前也這麼委婉地提醒過我，就是沒你這麼直白。”黃靜雯臉上突然湧現一股難以遮住的哀愁，與她緊皺的眉頭搭在一起，仿佛是吃了苦瓜後含在嘴裡又不能吐了的感覺。
“我覺得他們人挺好的，估計也是不想你牽扯其中才這麼說的。”路遠航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連忙打起圓場，“我還記得那天我送你回家，他們早早地就在小區門口等著我了。本來從店裡回去的路上我還想著要不要送你上樓呢？後來發現好像是我想多了。”
路遠航的自嘲讓黃靜雯又笑了出來，一轉頭看到他有些惋惜的神情，不禁笑出了聲，“謝謝你啊，那天那麼晚了還送我回家。”
“我不是特意翻舊賬，想讓你說些感謝的話。”路遠航抬手撓了撓額頭，他其實剛剛想對黃靜雯表達的是另一件事，可她估計並不覺得這是件值得關注的事。
“我知道他們對我很好。”黃靜雯平淡的語氣像極了這件事在她的心中好像真的淡如水，又或者是她本就對這種事就與他沒什麼好聊的，於是又將話題扯向了路遠航，“那你呢？你的家人在這件事上對你有什麼看法嗎？”
“我嗎？”路遠航下意識地反問。這個問題差點讓他的大腦當場宕機，說出這句反問的話也其實是在刻意給自己留出一段思考的時間。
想起來他好像一直獨斷獨行，麵對這些事幾乎沒有過來自父母的建議，所以他才會反反複複地在心底詢問著自己，到底要不要做，或者將問題的答案寄希望於他人，甚至一度想從彆人的口中得知自己本該要想出的答案。
“我是被逼的好吧。實屬無奈。”他思索了片刻的功夫，最後選擇不痛不癢地敷衍了事。
“不對。不對。”黃靜雯立刻否認，“你想啊，既然是你的事，那麼將自己放在第一位才對。可我怎麼總覺得，你做事總是優先考慮其他人的想法。”她滿不在乎地繼續說，“我和你就不一樣了。我爸媽說的固然有道理，可他們又怎麼會理解我的堅持，所以我常常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後來他們對我的表現很失望，覺得我長這麼大了還總是不聽話。可我不願意反駁，也隻有我知道，除非他們能同我一樣站在教室講台上幾年，也許才會理解我遇到這麼大的事，還為什麼不願意聽他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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