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看了一眼茶杯,依然未有伸手。
楚相全倒是並不在意,自顧自的飲下一口,這才又問道:“去過玉鼎觀了?”
“嗯。”楚寧點了點頭。
“密室呢?”
“嗯。”楚寧再次點頭,今日在拆除玉鼎殿的四根巨大的青棺木時,他便發現了位於其下方的密室。
“有什麼感想?”楚相全又問道,目光落在楚寧身上,饒有興致,似乎很感興趣楚寧接下來的話。
楚寧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楚相全這種仿佛長輩考教晚輩的語氣。
但還是忍著那抹不適說道:“密室被清理過,但做得並不乾淨,有煉製過屍丹的痕跡。”
“還有條被封死的甬道,但估算得出應該是通往魚龍城的歡宵亭。”
“哦?還能看出屍丹?看樣子這三年你終於是聽了你阿爺的話,開始認真看書了。”楚相全麵露欣慰之色。
楚寧眉頭緊皺:“我今日來可不是來聽你說教的!你若無事……”
“如果我告訴你歡宵亭是節度使龐絕的產業,你又有何感想呢?”楚相全打斷了楚寧的話。
雖然於此之前,楚寧對此事也有所猜測,可當他真的知道一位節度一州之地兵權的重臣,靠著如此慘無人道的邪法斂財是,還是不免讓楚寧暗覺震驚。
“那如果我再告訴你,龐絕靠著歡宵亭之流的產業賺取的銀錢,有七成流往北境包括赤鳶山在內的七座靈山與三座聖山的話,你又作何想呢?”楚相全伸出手,手指輕輕敲打著身前的桌麵,看向楚寧的目光漸漸陰沉。
楚寧沉聲問道:“你想說什麼?”
楚相全伸出手輕點茶杯,蘸了些許茶水,在桌上輕輕畫出了兩個圓,相互鏈接,同時說道。
“聖山也好靈山也罷,想要長久屹立不倒,便需要不斷培育出傑出的弟子,而培養弟子則需要源源不斷的銀錢。”
“你看,聖山與靈山培育出弟子,送於節度使的軍隊,而節度使反哺聖山與靈山海量的銀錢。”
“這是一個已經成型,且牢固的鏈條,任何試圖從外部摧毀這個鏈條的人,都會受到他們最洶湧的反撲。”
楚寧聞出了味道:“阿叔是想告訴我……”
“彆急,這還不是最有趣的地方。”楚相全卻再次打斷了楚寧的話,他再次蘸起茶水,又在那兩個圓之外,畫出了一個更大的圓。
“大夏天下。”他伸手輕點那個大圓。
“如此廣袤的疆土,四麵環敵,皆虎視眈眈的覬覦著中原的肥沃土地。他數不清的軍隊維持他的運轉,同時也需要足夠多的聖山與靈山抵禦黑潮與魔物,你猜他對這個穩固的鏈條是什麼態度?”
“你又猜猜,你這個攪黃了節度使在褚州最斂財的聚寶盆的小侯爺,會遭到怎樣的報複?!”
楚寧默然,他想到過折衝府也好,玉鼎觀也罷,背後有節度使的影子,但卻從未想過這還牽扯到靈山與聖山這樣的龐然大物,也就難怪當初嶽家滅門案,會那般草草收場。
而那時,楚相全再次抬頭,他看著楚寧,以一種仿佛帶著乞求似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和你阿爺一樣,覺得人命關天,覺得朝廷不會昏庸到如此地步。”
“但我告訴你,沒人會在乎魚龍城,就像你不會在乎今天來我府上時,在路上踩死了多少隻螞蟻。”
“這三年你過得很不容易吧?既然好不容易活了下來,那就好好活下去。”
“阿寧,離開魚龍城吧。”
……
“侯爺,你覺得他會聽你的話嗎?”楚寧走後,阿璿走到了楚相全的身旁。
楚相全看著楚寧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他和老爺子一個脾氣,不會聽我的。”
“那我們……”阿璿眉頭皺起,神情擔憂。
“無礙,有我在。”楚相全淡淡言道,收回了目光,然後他的臉色一白,又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阿璿見狀心頭一緊,趕忙上前,楚相全卻擺了擺手,攔下了她,低聲道:“那個人帶回了吧?帶我去看看。”
二人走出了閣樓,穿過一條陰暗的走廊,來到了一處假山前,阿璿彎下身子,打開了一個機關,伴隨著轟隆的悶響,眼前的假山緩緩移動,露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通道。
阿璿推著他,走了下去。
那似乎是一座牢房,燈火幽暗,還未走近,房中便傳來了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黑暗中,一個男人被捆在木樁上,周遭似有無數雙血紅的眼睛亮起,圍在他的周身,不斷的撕咬著他。
當阿璿推著楚相全走入牢房時,那些黑暗中的生物仿佛在畏懼楚相全,紛紛退去。
男人終得喘息,他激動的看向楚相全,大聲說道:“侯爺!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求你放過小的!”
楚相全目光陰沉的看著他,緩緩問道:“劉管家,我平日待你如何?”
那男人顯然恐懼到了極點,趕忙說道:“侯爺待小的恩重如山!若非侯爺,小的六年前就死在了那群匪盜手中。”
“好!”楚相全點了點頭,下一刻他的雙眼猛然睜大,臉上浮出一道道青色的經脈。
“既然我待你不薄,那你就好好告訴我!”
“你是怎麼敢把我楚相全的侄兒,賣給人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