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王秘書說什麼,他馬上接著說:
“不管這個人是被誰殺的,戲還得接著演。”
說著,他眼眸深深地望向王秘書:“你去。”
“我去?”王秘書的口氣裡滿是意外。
“對,你去。”
“可可我不是他們的人,會不會穿幫了?”王秘書膽戰心驚。
“擔心什麼?頭上戴個頭套,誰能認出來?說你是紅黨叛徒,你就是。”何商友的語氣意味深長。
王秘書愣住了,想到他的前任就是假扮紅黨死的,渾身不由一顫。
何商友一隻大手蓋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說:
“你跟在我身邊也有段時間了,其實,乾咱們這行的,想要立功升職,說到底還是要豁得出去。”
“我再想想。”王秘書有些發蒙。
“想到明天,也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何商友捏了捏他的肩膀,冷冷說道。
王秘書戰戰兢兢,大腦一片混亂。
何商友正視著他,語氣嚴肅:“看著我。聽我說,事不宜遲。晚一會,紅黨的指令就傳達下去了,要是他們暫時進入休眠狀態,那可就真的什麼都撈不到了。
想想吧,你想做一個怯懦的逃兵呢還是做一個無所畏懼的勇士?你老家的父母可盼望著你為黨國建功立業呢!”
最後一句話擊中了王秘書,他的心猛地抽動了下。他艱難地說:
“您也知道,我就是個內情。”
何商友沒接話,他又點了根煙,抽了幾口,才說:
“今天的牌局你也收入不少吧?記得給父母寄點錢。”
瞬間,王秘書無話可說了。
“人老了總喜歡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最近我總在想我當年黃埔的同學們。你呢?和你一起從黔訓班畢業的,有幾個升了股長做了上尉?”何商友彈著煙灰,問他:“多嗎?”
“不多。”王秘書淡淡地回答,臨澧這樣的人多,但黔陽訓練班的就少了。
“犧牲的多嗎?”
王秘書不說話了。
何商友趁熱打鐵:“小王,就像你們培訓班的班歌唱的那樣,‘革命的青年,快準備,智仁勇都健全!掌握著現階段的動脈,站在大時代的前麵!
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維護我們領、袖的安全,保衛國家領土和主權,須應當,剛強沉著’
這歌詞總不是自欺欺人的吧?我要是年輕個二十歲,我自己都上前線了。”
“是”王秘書回答的有些艱難。
“這就對了,去吧,我會安排人保護你的。”何商友湮滅煙頭,“等你釣出隱藏的地下黨,不但是我,戴主任也會為你祝賀的。”
從何家出來,街道上,一陣寒風瑟瑟地吹過,落葉紛飛。王秘書一個人走在路上,臉上掛滿了愁容。
何商友的威脅是不加掩飾的,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就算是自己死了,他也不會放過自己的家人。
也許這就是間諜的命吧!
黎明的曙光漸漸浮現,清晨的霧氣很大,今日羅大灣軍統局顯得有些陰沉,整個辦公樓都被一層濃濃的霧氣籠罩著。
接到電話,張義匆匆趕到局本部大樓,和何商友在走廊不期而遇,後者臉上絲毫看出叛徒被殺的沮喪,兩人無聲地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跨進了燈光通明的會議室。
此時,楊榮、何誌遠、魏大明等幾個處的處長都已經趕到,大家交頭接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戴春風在毛齊五的陪同下大馬金刀地走了進來,他掃視了一眼屏息等待的眾人,坐下後麵色沉重地吐了一句:
“諸位,有情報說,在陪都山城隱藏著一個規模巨大的第五縱隊。這個機構組織嚴密,不僅有策劃機關,還有行動部門,而且其成員已滲透進黨政軍的核心領導層。”
第五縱隊意指敵偽間諜組織。
“嗡”大家目瞪口呆,這也太聳人聽聞了吧?大家都是乾情報工作的,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噤聲。”戴春風喝了一句,看向毛齊五:“具體情況由毛主任介紹。”
“咳!”毛齊五清了清嗓子,說:
“督察室收到線報,我也大吃一驚,指示線人一定要弄到更準備的消息,確保情報萬無一失,現在可以證實,情報是可信的。”
說著,他猶豫了一下:“情報顯示,第五縱隊的秘密電台就架設在司法院長居先生的公館裡。”
“不可能吧?”
“這怎麼可能?居院長怎麼可能為敵人效力?”
“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
大家一臉不可思議,居院長是果黨元老,早在辛亥革命時期就是孫先生的得力助手,32年起複任司法院長兼最高法院院長,同時兼任中華民國法學會理事長。
此人是常某人反紅政策的堅決執行者,職位高、威望大,是戴老板平時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大人物,現在要調查此人?
迎著眾人質疑的眼神,毛齊五又說:
“情報裡還說,參加第五縱隊的有部分人正是咱們軍統裡的高級乾部。正是這些人的阻攔和掩護,才使得這麼大的事到現在都還瞞著我們。”
眾人麵麵相覷。
戴春風冷哼一聲:“諸位能坐在這裡,就是可靠的,我相信大家不會去參加什麼第五縱隊,所以不用顧忌,有什麼話都可以說。”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義思忖著問:“情報是怎麼獲得的?會不會是敵人放出的煙霧彈、反間計?
就是要讓我們自相殘殺,互相亂了陣腳,然後伺機而入。畢竟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毛齊五搖頭說:“線人不敢虛構情報,將這麼大的罪名扣在居先生頭上,而且他死了,督察室是從他鞋底夾層中發現的情報。”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咱們乾的就是懷疑的工作,有線索就要查下去。”戴春風見大家都不說話,接口說。
“而且我們這位居先生是有前科的。29年的時候,他因為反對委員長,曾被囚禁過兩年。
現在雖然官複原職,但不能保證他心裡完全沒有芥蒂。委座一直非常重視對這些元老的監視工作,所以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對居先生的住處來個徹底搜查。料想就算他告狀到委座那裡,委員長也會偏袒我們的。”
話音剛落,毛齊五馬上附和說:“局座說的對。委員長對這幫黨國元老尊而不親,我們為了防止變生肘腋,采取突擊檢查也沒有什麼問題。”
楊榮眉頭緊鎖,說:“戴先生,是不是有點太冒失了?
居院長住在上清寺,那裡集中了黨國元老要員,這些人委座都要敬重三分,本局的同誌怎麼唐突的起?
萬一拿不到確鑿證據,被反咬一口,連委座都吃不消,到時候伸頭挨刀的,可就是我們了。”
聽楊榮這麼說,戴春風深深吸了口氣,也感覺事情有點棘手。一個居院長自然好對付,但加上一眾元老,憑他的資曆和人脈也難以抗衡。
他暗忖了一會,惱火地問:“現在箭在弦上,難道就這麼算了?”
楊榮無奈地攤手,大家都沉默了,氣氛凝重。
這時,毛齊五突然咳了一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戴春風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然後起身,陰沉的目光掠過每一張麵孔,說:
“諸位,今天會議的所有內容,都是最高機密,各位絕對不能泄露出去,如有違者彆怪我戴某人無情,按軍法處置!
另,從現在開始,局裡的外線電話全部切斷,所有人隻準進不準出,直到這件事情查清。”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