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電話亭外突然一陣冷風吹來,門被人拉開了。
林鶴堂猛地回頭,就見他的同事劉秘書陰沉著臉走了進來,一把扯下他手上話筒的同時,飛快地伸出左臂,從身後勒住了他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後從兜裡摸出一隻鋼筆,用嘴叼起筆筒,狠狠地紮入他的脖頸。
林鶴堂拚命地掙紮著,隨著鋼筆越紮越深,他嗚咽了幾下,掙紮的手腳慢慢消停下來,直接軟癱癱地垂了下去。
劉秘書慢慢地放開他,林鶴堂的屍體啪一聲摔倒在地。
解決了林鶴堂,劉秘書走過去將電話掛斷,用一條厚厚的圍巾把臉裹得嚴嚴實實後出了電話亭。
他走路的時候微微低著頭,在走到一條較為僻靜的街道後,他一閃身鑽進另一個電話亭,撥出一個號碼:“老王,是我,我夫人生病了。你能上門看看嗎?”
另一邊電話那頭的魏大明仿佛聽見那個名字在林鶴堂的嘴邊呼之欲出,電話卻被掛斷了。
他臉色凝重起來,立刻對秘書說:“馬上查清那個電話的地址。”
一邊吩咐,一邊又撥出一個號碼:“戴先生,是我,我有重大案情彙報。”
張義接到電話,匆匆趕到戴春風的辦公室,就見他一臉凝重地坐在沙發上,毛齊五和魏大明侍立在一旁。
“局座,琴姬,也就是石原涼子,供出了她的上級,此人叫小野次郎,化名康得勝,是新民日報社的記者,我的人已經去抓捕了。”
“康得勝?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戴春風聞言,皺起眉頭。
毛齊五一臉意外,張了張嘴,說:“今天就是他參與的采訪報道,沒想到他竟然是日本間諜,這.”
“搞什麼鬼,彆人潛伏到身邊了都不知道。”戴春風厲聲訓斥了一句,又轉頭問張義:
“你知不知那個蘇婉清是紅黨?”
“紅黨?不會吧?我剛解決了陳正源,害怕引起中統的懷疑,準備緩幾天對她下手呢。”張義一臉意外。
“哼,等你下手黃花菜都涼了。”戴春風又冷哼一聲。
“這是怎麼回事?”張義看了看毛齊五,又看向魏大明。
魏大明臉上一陣抽動,滿臉懊惱,沉聲說:“剛才林鶴堂打來電話,說自己發現了紅黨的線索,但後來電話斷了。”
“電話斷了?”
“是,等我彙報給毛主任,找到電話亭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毛齊五垂著眼說:“督查室的人去到軍技室的時候,發現蘇婉清不在崗,問過衛兵,衛兵說她出去後,林鶴堂跟著出去,然後更詭異的是,有個叫林渡年的秘書又跟蹤了林鶴堂,現在一個死了,其他兩個人消失了。”
“這麼說林鶴堂在跟蹤蘇婉清的過程中發現了她紅黨的身份?她去乾什麼?接頭?然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叫林渡年的秘書害怕同夥的身份暴露,然後殺人滅口?”
“差不多就是這樣。”
“既然是接頭,隻要找到載他們的黃包車,就可以查明蘇婉清去了那裡,順藤摸瓜找到地下黨的聯絡站.”
“已經找到一家書店,但老板和夥計都消失了,已經命人從戶籍和畫像入手發通緝令了。”毛齊五一臉泄氣。
張義苦笑了一下:“紅黨真是無孔不入啊,他們要是找個犄角旮旯躲起來,山城幾百萬人口,還真不好找。”
實則他心頭大暢,神清氣爽,苦差事終於了結了。
毛齊五惆悵地歎了口氣,打量著戴老板的神色,又說:“話說回來,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哦?”幾人都意外地看向他。
毛齊五微微一笑,說:“首先他們是中統的人,現在發現他們是內鬼,中統難辭其咎。
再者,此案發生在軍技室,和我們軍統沒有任何關係。老頭子要是知道了,嗬嗬,就像咱們電訊總台的紅黨案一樣.”
毛齊五點到為止,畢竟張慰林案是軍統的一次“滑鐵盧”,不是多麼光彩的事,戴春風勃然大怒,老頭子更是將其視作和31年“龍潭三傑”案一樣,是果黨兩大特務組織的恥辱。
為此,戴老板被狠狠臭罵了一頓,很長時間在委座麵前抬不起頭來。
毛齊五的意思很明確,完全可以利用此事對中統發起攻訐,順便對軍技術開展一次內部摸排,說不定可再次一舉將軍技室收入囊中。
戴春風沉思片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問:“徐增恩最近在乾什麼呢?”
毛齊五說:“謀官。”
戴春風聞言嗤笑一聲。
特務勢力的不斷坐大,同樣使得徐增恩的政治野心急速增長和膨脹,並在政治上提出了能與自己實力相稱的要求,他之所以敢於“不守本分”,說穿了,就是他手中掌握了十多萬中統特工。
他想了想,問:“現在可以確定蘇婉清和什麼林秘書是紅黨,其他兩人呢?”
“我覺得他們是同夥,這顯然是一個窩案。”毛齊五順著他的意思說,反正林鶴堂陳正源已經死了,說他們是紅黨還不簡單,不是也得是。
“我仔細看過幾人的資料,這個叫陳正源的,原本是紅黨叛徒,現在想來,說不定此人是假叛變真潛伏,進入中統後,又發展了林鶴堂蘇婉清等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張義想起來了張慰林案。
張慰林確實是被策反後一步步調入山城,最終進入電訊處總台做報務員的。
但其他幾人都是他先後策反發展的,電訊處總台這麼機密的地方怎麼可能一開始上到主任下到報務員全部都是紅黨。
事情的起因是有幾個大學生響應抗戰加入電訊處後,才後知後覺發現這裡是特務組織,立刻就不想乾了。
其中一人更是來了個不辭而彆,魏大明發現後,立刻上報到局本部,戴老板派人將逃跑的報務員抓回來嚴刑拷打致死,然後讓所有的報務員去觀刑,威脅他們誰要是想離開軍統,那麼此人的下場就是榜樣。
原本戴老板想來個殺一儆百,不想反而弄巧成拙,這些高級知識分子技術人員對這套非常反感,特彆是和死者一起進來的電訊人員更是恨之入骨。
這個時候,張慰林瞅準時機,暗中分彆做幾人的思想工作,直至將幾人全部策反,後來連報務主任也策反了,在內部成立了黨小組。
“很好,你馬上準備詳細的證據和資料,我立刻去見委員長。”戴春風誌得意滿。
事情果然和戴老板揣度的一樣,常某人本就對徐增恩不能全力貫徹反紅活動大為惱火,此刻中統又爆發了紅黨案。
常勃然大怒,且一反常規,一下子在中統內部提拔了兩位新的副局長,和“徐副局長”平起平坐,以分散徐增恩手中的權利,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
至此,徐增恩的地位已經大為動搖,勢力也大為削弱。
但有道是趁他病要他命,戴老板拿到“尚方寶劍”,立即展開對軍技室內部的調查部署,這項工作再次落到了張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