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軍帳離斷腸崖很遠,位置偏僻,上不接天、下不著地,陰暗又潮濕,是蚊蟲蛇蟻經常出沒的地方。而且受樹林和江堤遮擋,密不透風。我們還沒靠近軍帳,就感覺悶熱難耐,熱汗直冒。工作人員安排帳篷時按資排輩,李丹子既不是掌教也不是長老,隻是瀟湘先生的關門弟子,在江湖上沒什麼名氣,自然被排在江湖大佬們之後。/br我不禁對他生出一絲同情。從他的態度來看,他不像是個騙子,對李青人的崇拜是發自內心的,這種崇敬刻在了骨子裡,無法偽裝。軍帳周圍是泥地,淤泥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這是整個軍帳陣營的最後一頂帳篷,其他位置都被占滿了。要換地方,隻能在江堤紮營,可江堤上風大,帳篷一紮就會被掀翻。/br我們忍著惡臭靠近帳篷,血月一臉嫌棄。周圍萬籟俱寂,站崗的士兵都疲憊得偷偷打瞌睡,其他帳篷裡鼾聲陣陣。突然,李丹子的帳篷裡亮起了光,像是點了蠟燭,我和血月嚇了一跳,以為行蹤被發現了。但轉念一想,有點常識的江湖人都知道這時不該點燈,我才鬆了口氣。接著,帳篷裡映出一個人的影子,像是個高挑的女人,我想起防護林裡的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仔細辨認後,發現她的輪廓和個頭都比碧蘿大,我才放下心來。/br我暗自奇怪,李丹子隻帶了幾個白門弟子,沒和弟子住一起,帳篷裡卻有個女人,這太不明智了。畢竟在執行任務,又是多事之秋,大家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他一個後生晚輩躲在後方尋歡作樂,這是在挑戰整個玄門江湖的底線。血月瞪了我一眼,我一臉茫然,她悄悄湊近說:“你們男人,嗬嗬……”我無語道:“他一個人的荒唐,跟整個男人群體有什麼關係?這麼多軍帳裡住的大多是男人,除了他,也沒彆人這樣吧?”血月白了我一眼,不再說話。/br李丹子住的帳篷材質很差,我們在外麵能透過影子看清裡麵的動靜。女人當著李丹子的麵,輕輕扭動柔軟的腰肢,一件件地脫衣服。我皺起眉頭,血月嘻嘻笑道:“這個色胚,倒是風流快活,我們隻能等找到石頭就趕緊跑,就看是我們跑得快,還是他穿衣服快。”我強忍著沒笑出聲,血月這招可真損,虧她還是一門掌教,腦子裡淨是這些歪點子。/br我拉了拉血月,說:“要不先回去吧。反正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走,我早看出來,李丹子對江底沉棺很感興趣,不然也不會一直留在這裡。”血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帳篷。我一看,帳篷上的剪影裡,兩人正在做苟且之事。我雖然未經人事,但年紀到了,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不禁有些尷尬,把頭扭到一邊。血月又指了指,責怪道:“你這小子想什麼呢,我讓你看那兒……”她指向帳篷最角落。我定睛一看,發現女人屁股後麵有根繩子……我腦子瞬間空白,突然反應過來,那是一條尾巴。如果是繩子,肯定是垂下來的,可女人的尾巴卻反翹到半空,又細又長,在空中打著旋。/br大半夜李丹子帳篷裡有女人已經很奇怪了,還是一個有尾巴的女人,這太匪夷所思了。我問血月是否知道女人的來曆,從尾巴入手,或許能判斷她的師承。我見識有限,沒聽說江湖上有這樣的門派,隻能寄希望於血月,她身為一門掌教,見多識廣。我越看越覺得可怕,女人不止有一條尾巴,她屁股後麵像天女散花一樣長出無數條尾巴,很快尾巴纏住李丹子,把他裹成了一個粽子,李丹子有生命危險。/br我幾乎是本能地跳過爛泥坑,掀開帳篷,血月也衝了進來,卻隻看到李丹子一個人。我和血月都愣住了,我們在外麵明明看到有人,人卻不見了。我不死心地在帳篷裡轉了一圈,帳篷很小,一眼就能看個清楚。李丹子哆嗦了兩下,像剛發現我一樣,吃驚道:“你怎麼跑到我帳篷裡來了,你小子果然是個賊。”他低頭發現自己赤身**,帳篷裡還有血月這個大美人,急忙找了條毯子裹在身上。/br血月神色嚴肅地問:“你還記得自己剛才在做什麼嗎?”李丹子剛想張嘴,看著赤身的自己和不請自來的我們,又把話咽了回去。“說吧,或許我能幫你。”血月淡淡地說,可扭過頭時,眼裡卻閃過一絲戲謔,還衝我點了點頭。李丹子怒不可遏,憤然道:“大半夜的,你們到底想乾什麼?”血月笑道:“我們在救你。”李丹子顯然不相信,血月又說:“你大半夜不穿衣服,不覺得奇怪嗎?”李丹子沒好氣地說:“本公子喜歡裸睡,礙你什麼事了?”/br血月微微一笑:“你裸睡當然礙不著我,可你自己心裡清楚,睡前穿沒穿衣服。再想想這幾天發生的怪事,拖不上來的江底銅棺,自燃的現代化潛艇等等,所以你帳篷裡出現一個女人,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從李丹子的反應來看,血月的話句句戳中他的要害,他臉色比死人還難看。血月接著說:“我們進帳篷前,看到那女人突然變了樣子,像是要吃了你,我們才衝進來阻止。”李丹子慌亂地問:“她變成了什麼?”“一條巨大的蟒蛇,但又不太像,總之很奇怪。”/br李丹子緊張地走來走去,他的慌亂已經無法掩飾。“所以,我們是在救你。”血月盯著他的眼睛說。李丹子咽了口唾沫,客氣地給我們倒了水,說:“實話跟你們說吧,這事已經有幾天了。一到晚上,我就做夢,夢到一個絕美無比的女人走進我帳篷,對我百般誘惑。你們知道我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經得起這種誘惑,一來二去,我的意誌就瓦解了,夜夜在夢裡和她交合,已經沉迷得無法自拔。”“所以,以你的性格,分到這麼差的帳篷,你都沒提出抗議?”李丹子默認了。/br起初我沒注意,李丹子坐在燈下時,我才發現他臉色鐵青,精神很差,像是病了,這是典型的被陰邪之物誘惑的症狀。長江邊上常有邪物作祟,看那女人似蛇非蛇,想必是水裡的東西。血月和我對視一眼,她也發現李丹子精神不太正常。我奇怪的是,李丹子一再遭到妖女誘惑,為什麼黥麵術還能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李丹子漸漸平靜下來,說:“我明天就離開這裡,去鎮上住,我就不信那妖女還能追到鎮上去。”/br李丹子自以為高明的辦法,卻讓血月笑了,她說:“李大公子,你太幼稚了。你想想,如果她隻能在這附近接近你,你又精通黥麵術,她怎麼可能傷害到你?不過看你印堂發黑,黑中帶淤紫,邪氣已經侵入腦髓,要擺脫她,可不是逃跑就能解決的。”李丹子翻箱倒櫃找出一麵鏡子,在燈下照了半天,嚇得渾身發抖。鏡子裡的他雙目無神,臉色蒼白,皮膚暗淡無光,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多歲,和幾天前英俊瀟灑的貴公子判若兩人。/br李丹子膝蓋一軟,給我們跪了下來:“血月掌教是當世高人,我之前多有冒犯,求掌教救我一命。”血月擺手讓他起來,眼裡滿是鄙視。我看了也覺得好笑,他要是我哥哥,我絕對不認這個軟蛋。血月掏出兩支蠟燭在帳篷裡點燃,我注意到蠟燭和普通的不一樣,又細又小,上麵還刻著雕龍畫鳳的玄天寶紋。血月鄭重地對李丹子說:“你今晚就點上這兩支蠟燭,隻要蠟燭不滅,那東西就進不來傷害你。”李丹子突然問:“如果蠟燭燒完了呢?”血月說:“蠟燭燃儘的時候,我們應該已經想出救你的辦法了,你鎮定心神,彆因為慌亂亂了心智,給那東西可乘之機。”/br我們從帳篷裡出來,血月歎了口氣:“李青人一世英雄,卻生出這麼個草包兒子,真是令人唏噓。”我不滿地說:“他隻是個冒牌貨。”血月瞥了我一眼,噗嗤一笑:“跟你一比,他的確是冒牌貨中的冒牌貨。”爭論這個話題沒什麼意義,我岔開話題:“你覺得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血月卻道:“她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江邊這麼多軍帳、這麼多人,她為什麼偏偏選中李丹子?”“不是因為他住的地方離江麵近,妖女近水樓台嗎?”我疑惑地問。血月搖頭說:“我看沒這麼簡單。”她指著前麵說:“那麼多離江麵近的帳篷和人,她都沒選,就選了這個廢物,肯定另有原因,我懷疑跟那塊石頭有關。”/br我吃了一驚,又是石頭!“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個李丹子很古怪,有深挖的價值,妖女十有**是從水裡來的。如果能查明她的來曆,說不定還能幫著挖出江底銅棺。“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出手救李丹子,而不是趁他虛弱的時候,直接偷了那塊石頭?”我實在不理解血月的做法。血月得意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塊黑黝黝的東西,正是那塊石頭。她反複把玩著石頭說:“偷有很多種方式,不一定要偷偷摸摸,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對血月的機靈狡詐感到無奈,也慶幸和她是朋友,要是遇到這麼個難纏的敵人,可真夠我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