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說著,已經拿起桌子上的信紙卷了卷揣進了兜裡,轉身一邊往儲藏間走一邊說道,“發完了記得給我送回去。”
見狀,衛燃好奇的跟著鑽進了地下室,接著,他便看到那些正值青春的少男女們在秋實和陶燦華二人的組織下,或是咿咿呀呀的吊著嗓子,或是演奏各種樂器,又或者壓腿下腰,甚至在原地一個連著一個的翻著跟頭。
見坐在通風口處的安迪朝著自己伸出手,衛燃將一直拿在手裡的駱駝煙和火柴遞了過去,接著他也坐在了桌邊的另一把小圓凳上。
眼瞅著時間將近晚上九點半,玩夠了的美香也終於招呼著衛燃離開了跳舞常
不過,這樣的無端猜測本就和猜拳一樣,出哪個都合理,出哪個也都不合理。
話題聊到了這裡,距離午夜11點也隻剩下了不到十分鐘。不但外麵那三個誦讀論持久戰的小姑娘沒了動靜,安迪也打了個哈欠。
“安迪的哥哥要不行了”美香用並不算標準的德語解釋了一句。
輕輕將這半張信紙沿著原本的痕跡對折好,衛燃摸出煙盒重新點燃了一顆香煙,接著又摸出懷表放在桌子上,守著陷入安靜的電台,守著那盞蠟燭燈耐心的等待著。
“誰在外麵?”安迪的聲音中斷了那個姑娘的誦讀,他剛剛聽到了衛燃故意的咳嗽聲。
這盒火柴本身倒是沒有什麼稀奇的,尚未拆封的駱駝煙,無論重量還是手感同樣也沒什麼異樣。
“不睡了”衛燃說完,卻不由的打了個哈欠。
根本沒有避諱衛燃,安迪撕開了那包駱駝煙,從裡麵彈出了一支遞給衛燃,接著她自己也抽出了一支,套上玳瑁煙嘴,又用那盒火柴將其點燃。
隻可惜,幾乎就在洪水退去的當月,抗日殺奸團裡便出現了叛徒。
抱起電台拿上桌子上的鋼筆和信紙,衛燃起身走進了儲藏間,穿過那道尚未關閉的小門兒,回到了地下印刷室裡。
一路慢慢悠悠的回到了敘情書寓,美香打著哈欠便往樓上走,仍舊沒睡的楊媽,也趕忙從廚房裡端出來幾樣尚在鍋裡溫著的宵夜,讓茉莉幫忙帶上了樓,接著又招呼著陶燦華幫忙端出來幾樣吃喝擺在了一樓的餐桌上。
雖然剛剛隻是驚鴻一瞥,但衛燃卻也隱約看到,那張底片裡拍下的,似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上二樓,晨練改成跳舞。”就在衛燃拎著藥箱跑回儲藏間的時候,秋實也乾脆利落的發出了臨時命令,帶著那些孩子們腳步不停的往二樓的方向走,而陶燦華,也已經杵在了儲藏間的門口,甚至就連孟大爺,都拎著一根能有一米多長的擀麵杖,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門廳。
不過,蟄伏中的關家姐弟卻並沒有消沉,反而在不久之後便和馮先生聯合起來,繼續利用這裡的印刷設備做著抗日救亡的宣傳活動。根本不用說,這裡麵少不了美香的支持,更少不了安迪的醫療幫助。
穿過一道道的棉簾子,當他走進最儘頭的房間裡的時候,卻聽最後一道門簾的裡麵,正有個姑娘用激昂的聲音誦讀道,“抗戰的潛伏力一天一天地奔騰高漲,大批的革命民眾不斷地傾注到前線去,為自由而戰爭!所有這些因素和其他的因素配合起來,就使我們”
走到正對著花壇的落地窗前,安迪打開窗子貪婪的呼吸了一口冰涼且夾雜著雪花的空氣,一臉滿足的呢喃道,“原來已經下雪了。”
短暫的慌亂之後,安迪急匆匆的開始了記錄。站在一旁的衛燃見狀暗自搖了搖頭,他能看出來,安迪並不是非常熟悉這份工作。
而他們現在要做的,便是兩件事——重新建立聯係,以及找出叛徒殺掉!
又是殺人任務唄?
見狀,衛燃也不好拒絕,客氣的謝過這個似乎在兩年前的水災中腳後跟受過傷的孩子,尋了個挨著壁爐的桌子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前後不到五分鐘,耳機裡陷入了安靜,安迪無奈的看著信紙上記錄的點和線,“果然還是要等我哥醒了才行。”
“鐺1
早晨五點半,陶燦華在掏出懷表和一樓的座鐘對過時間之後,帶著所有洗漱完畢的小夥子們進入了儲藏間。
見狀,衛燃也解下牆邊的簾子拉起來,將病床和外麵隔開,擋住了那三個小姑娘的視線。
額外給仍在昏迷中的唐大哥檢查了一番身體狀況,衛燃這才悄無聲息的離開,卻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和他僅僅隔著一道簾子的高低床鋪躺著的,那個堅強了許久的姑娘早已淚如泉湧,卻死死的咬著毯子,不讓自己發出任何打破往日堅強甚至輕佻魅惑形象的軟弱哭聲。
相隔不到20秒鐘,秋實也帶著那些洗漱完的姑娘們從二樓下來,跟在最後一個小夥子的身後,同樣走進了儲藏間。
根本沒有開燈,衛燃借助手電筒的光束推動鏡框鑽了進去。
“這裡錯了”
稍作猶豫,他最終收起了醫療箱和食盒,拿著香煙火柴離開房間,鑽進儲藏間進入了一片漆黑的地下室。在他身後,陶燦華也手裡拿著個燒餅夾菜,坐在儲藏室門口的條案邊上守著。
示意陶燦華先吃不用等自己,衛燃脫掉身上的呢子大衣之後,又回到一樓的房間換了雙乾淨的布鞋,順便從食盒裡取出了那包還沒打開的駱駝煙和那盒火柴。
扭頭看了眼自鳴鐘上的時間,安迪將天線接在了無線電台上,隨後開啟機器,戴上耳機仔細的調整著頻道。
更有兩個也就十四五歲的孩子,竟然各自拿著一把木刀,蒙上眼睛繞著一張桌子進行著略顯滑稽的對打。
“你剛剛怎麼不說?”安迪扯掉耳機往桌子上一丟,翻著白眼沒好氣的抱怨道。
聞言,安迪看了眼衛燃,用德語答道,“洪先生”。
根本來不及道謝,衛燃近乎橫衝直撞跑進最儘頭的房間裡的時候,卻發現安迪正跪在病床上,神情焦急的給唐大哥做著心肺複蘇。
衛燃愈發的不解,按理說,這件事根本就沒有必要由他來做,更沒有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風險太高了。
安迪咬了咬牙,接著她自己卻笑了出來,隨後卻從睡衣口袋裡摸出個殘存著些許血跡的小紙條遞給了衛燃,“既然這樣,一點一刻的時候,把這個幫我發出去。”
“有,稍等1
“在1意識到不妙的衛燃立刻放下手裡拿著的茶杯,同時按住了彆在後腰的k小手槍。
“進來吧”
“回家吧”美香說完,不由的打了個哈欠。
安迪說著,已經上手拉動了另一邊的簾子。
安迪繼續用德語說了一句,接著卻掐滅了香煙,拿上那一遝信筏和一支鋼筆,站起身穿過了剛剛拉起的簾子。
可惜,這醫療箱和上次相比,並沒有多出來什麼東西,更沒有樓下那位唐大哥急需的青黴素。
輕手輕腳的避開那三個打地鋪睡的正香的姑娘,衛燃再次穿過仍舊拉著的簾子,卻發現安迪已經趴在那張小桌子上睡著了,在她的手裡,還抱著一隻殘存著白酒味道的玻璃杯。
衛燃說著,輕輕抽走了對方手裡的鋼筆,在對方散亂記下的那些點和線上圈了幾處,順便對其進行做了更改。他好歹是在紅旗林場被幾位老師狠狠練過的,更何況不但剛剛發報的速度實在是沒多塊,而且這大晚上的又足夠安靜,頻道裡也連個乾擾都沒有。
“鐺1
“我看你似乎很受歡迎?”美香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問道。
“跳舞的時候分心想彆的女人可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在指針走動的滴答聲中,表盤上跳動的秒針繞著軸心不急不緩的轉了一圈。
聞言,美香無奈的搖搖頭卻也不再多說,走出中原公司的大門之後便鑽進了車子裡。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雖然目前誰是叛徒尚且不清楚,但是很顯然,隨著他帶回來的這包香煙,重新建立聯係這件事恐怕很快就能做成了。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借著這個話頭和安迪聊了起來。
“是我”衛燃在簾子外麵應了一聲,“方便進去嗎?”
任由陶燦華駕駛著車子原路返回,正在閉目養神的美香突兀的說道,“等下到了家,把香煙和火柴去唐大哥送過去。”
聞言,衛燃心頭一沉,用德語快速說道,“你們先開門,我去拿藥箱。”
“遺憾什麼?”這個鬼子女人下意識的問道。
“我在遺憾,這麼大的雪擋住了原本很美的月色,也讓很多可能變成了傷感的遺憾。”
“好”
伴隨著第二聲鐘響,陶燦華邁步走到了門廳處,躲在陰影裡警惕的看著院子外麵。
“他”衛燃猶豫了片刻,斟酌著用德語問道,“他在為誰工作?”
此時,這桌子上除了一盞台燈之外,上麵還放著一份名為“解放”的舊報紙,其上最顯眼的標題,便是“論持久戰”。
“有多久沒上來了?”意識到了什麼的衛燃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