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地攝影師手劄!
地下室裡,衛燃和安迪針對唐大哥的搶救依舊在繼續。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無論是衛燃還是安迪,乃至攥緊了袖子圍觀的美香和那三個一臉焦急的年輕姑娘,所有人都意識到,病床上的唐大哥,或許
三分鐘、五分鐘、六分鐘、八分鐘、十分鐘,隨著時間的流逝,安迪手中那支注射器裡的腎上腺素早已全部推了進去,但床上的唐大哥卻自始至終都沒能恢複自主呼吸和心跳,跪在床上進行胸外按壓的衛燃雖然額頭早已冒出了冷汗,卻也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
“停下吧”安迪說完,徒勞的歎了口氣。
聞言,衛燃身體一顫,接著卻繼續進行著注定無果的胸外按壓。
“停下吧”安迪再次說道,緊跟著卻發瘋了一樣推開了仍舊不想放棄的衛燃。
險些摔下床的衛燃正要說些什麼,安迪卻已經撲在了唐大哥的胸口開始嚎啕大哭。
“表弟,出去吧。”美香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也去通道裡等一等。”
聞言,那三個早已雙眼通紅的小姑娘捂著嘴點點頭,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扭頭跑出了這間地下室。
“你也出去吧”美香再次朝衛燃說道。
“好”
衛燃點了點頭,接著又輕輕拍了拍安迪的肩膀算做安慰,這才從床上下來,離開了這間又一次被悲傷填滿的地下室,在門外靠著牆壁坐下來,給自己點燃了一顆香煙,聽著房間裡安迪悲痛的哭泣,以及美香徒勞的安慰。
穿過虛掩的木門,兩人回到裡間脫掉了棉袍棉帽和圍巾,接著又換上了原本的呢子大衣和禮帽,那夥計也送上來一個粗布包袱,陪著笑臉說道,“陶少爺,您要的六尺紅花布給您扯好了,誠惠三塊大洋。”
原來他叫唐絕塵,真是個好名字
衛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扭頭朝陶燦華問道,“你知道煤行的位置嗎?”
離開西廂房,衛燃和陶燦華二人直等到門口掃雪的那個小夥子點了點頭,這才相繼出門,往前跑了幾步之後,在十字路口一個半大小子的示意下,朝著另一個方向跑了出去。
曹啞巴剛剛寫到這裡,卻又劃掉了那些字,在報紙上換了個位置寫到,“等下去紅旺煤行訂一車煤球,今天傍晚我們去送煤的時候接走絕塵擇地安葬。”
“借兩套衣服借條路”陶燦華等進了裡間之後,掏出兩塊大洋遞給了那布莊夥計。
“如果你也出了意外呢?如果你也被鬼子抓走了呢?”
見曹啞巴不說話,衛燃也看向了這西廂房裡布置,一張並不算大的土炕連著灶台,炕邊靠牆的位置點著個煤球爐子,炕頭的矮桌上,還放著一台收音機。
後來洪水退了,小姐問過那倆小夥子的想法之後,索性給他們出了一筆錢,讓他們在三不管兒把小吃攤子重新支了起來。這活雖然辛苦,但好歹凍不著餓不著,而且還能幫著啞巴叔做些事情。”
默默的抽完了一支煙,衛燃扶著牆剛剛站起來,雙眼通紅的安迪卻也走了出來。
“表叔彆急氨
此時雖然才早晨六點半,但街上倒也格外的熱鬨。各家的店鋪也都開了門兒,此時那些穿著棉袍頭戴棉帽的夥計們,正各自打掃著門前的積雪呢。
關上房門收起藥箱,衛燃從後腰處拔出了那支小手槍,以最快的速度將其拆解開檢查了一番,隨後便將其組裝好並且頂上了子彈。
“保護好小姐”
衛燃邁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之後取出了金屬本子裡的那台祿來雙反,順便也脫掉了呢子大衣和手套、帽子。
“幾年”沒見,這頭鬼子除了見老了許多,它的漢語也染上了津門口音,不僅如此,就連態度都比之前見麵時客氣了許多。至於他要求的田先生
衛燃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同時卻也輕輕在自己臉上象征性的打了一下,愈發歉意的說道,“您看我這記性!來來來,田先生請用茶。”
“我自己進去訂煤吧”陶燦華說著已經推開了車門。
與此同時,和他相差一個拐角的衛燃見狀也立刻停了腳步,靠著牆壁點燃了一顆香煙,並且借著點煙的動作,觀察著身後的方向。
“當初春華戲班子第一批刷下來的兩個小夥子,你沒印象了?也是,你這天天跟著姑姑出門兒跳舞的大少爺,一年估計都來不了一趟三不管兒。”
而剛剛調侃過衛燃的陶燦華也繼續解釋道,“他們倆實在是沒什麼天賦,嗓子不行,腰板也硬,樂器也學不會,倒是把孟大爺打燒餅做飯的手藝給學了個全。
穿上那件呢子大衣戴上禮帽,衛燃又換上了一雙牛津靴子,這才拿著桌子上的羊皮手套離開了房間。
“一碗嘎巴菜,一碗老豆腐,再來四個燒餅。”
“這個吧”
見狀,衛燃也同樣脫了大衣罩上袍子,隨後扣上了那頂棉帽子,給自己裹上圍巾遮住了大半臉龐。
“說了”
“那就麻煩你了”
“早點回去吧,有進展了我讓狗魚給你消息。”
陶燦華說著,已經脫掉了呢子大衣搭在了這裡間的衣架上,換上了棉袍子之後,又扣上了那頂棉帽子。
“那不能夠”配合演戲的陶燦華一臉自信的回應道。
“美香呢?她還沒起來呢?1
“衛燃,教我怎麼拍電報吧。”安迪強撐著笑臉說道,“我想學拍電報。”
“還需要我們做什麼嗎?”衛燃問道。
“你小子要是敢蒙我,下午你就腿兒著去給鬼子彈琴吧。”衛燃故意威脅道。
見狀,坐在後排的衛燃也就沒有下車,隻是點上顆煙之後打開了那個粗布包袱皮,將裡麵那塊紅花布打開看了看,隨後便丟到了一邊。
“你小子又坑我錢”
陶燦華笑罵了一句,卻也沒有拒絕這筆坑人的買賣,痛快的摸出三塊大洋丟給了那個小夥子。
“衛燃小友也精通音律?”植田詫異的看了眼衛燃。
快步走上一樓,衛燃也剛好看到美香和秋實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轉角處,更看到孟大爺正給壁爐裡提前擺著的那些木柴澆上少許的煤油之後將其點燃,並且在上麵蓋上了一桶明顯才從鍋爐房裡拎過來的火紅煤球。
“這才幾點氨衛燃指了指身後的座鐘,“表姐還沒睡醒呢。”
“走吧”
幾乎就在他點頭的同時,已經換上了一身淺色襖裙的美香也從樓上款款走了下來,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田先生客氣了,我們已經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如果田小姐願意來我這書寓裡做客小住幾天,我們當然歡迎。”
“好”
“唐大哥死了”
說這話的卻是稍晚一步走出來的美香,“不但安迪要學,我也要學,秋實和燦華都要跟著一起學。”
春華戲班子?春華秋實?衛燃古怪的看了眼陶燦華的後腦勺,暗暗好奇這名字到底是誰起的。
衛燃說完,這才第二次按下快門兒,給唐絕塵拍下了一張單人照,隨後走到床頭,伸手輕輕幫對方閉上了眼睛。
聞言,衛燃也就不再多說,一口燒餅一口鹹菜,再扒拉一口嘎巴菜,不急不緩的填著肚子,同時也在暗中觀察著周圍,來確定是否有人跟著他們。
“現在是誰經營著孟大爺的小吃攤子呢?”衛燃等車子跑起來之後好奇的問道。
“可以,任何事情都不用瞞著他。”美香乾脆的答道。
看了眼安迪,美香想了想說道,“明天吧,現在你和茉莉算了,讓燦華和你一起吧,你們倆去一趟三不管兒找曹啞巴報喪。”
“昨晚我就告訴他了”美香答道。
曹啞巴寫到,“我們一直在調查出賣絕塵的人是誰,等查到了,或許需要你們兩個的幫忙。”
植田歉意的說道,“她還不會講漢語,我聽小蘇媽說,美香小姐這裡每周三都有日語課,就想送佑美過來跟著一起上課,說不定能對她學會漢語有些幫助。”
再次來到地下印刷室,滿身傷口的唐絕塵已經換上一套黑色的中山裝遮擋住了全身的傷口,就連他臉上的胡茬和頭發,都進行了仔細的打理。
接過銀元,這夥計朝著衛燃和陶燦華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插上門,從一口皮箱裡翻出了兩件半新不舊的灰布棉袍子,將這袍子打開,裡麵還各有一頂棉帽子和一條灰色的圍巾。
“去熱車吧,我馬上就過去。”說完,衛燃這才穿過儲藏間掛著的棉簾子,拎著藥箱走進了一樓屬於他的臥室。
見狀,根本沒想好要不要拒絕以及如果拒絕該怎麼拒絕的衛燃,立刻就擺出了一副貪婪模樣。
“佑美小姐請用茶”衛燃客氣的給這個小姑娘倒了一杯茶,後者也立刻用日語道了聲謝。
衛燃低聲說道,“早晨六點左右走的,小姐讓我來給你這邊報個喪。”
這麼一會兒的耽擱,陶燦華已經將車子開出了車庫,停在了才被孟大爺和楊媽清掃乾淨積雪的院子裡。
“他之前在一家德國洋行做翻譯來掩護身份,出賣他的人暫時還沒有查出來。”
陶燦華應了一聲,卻如當初衛燃和茉莉一起來的時候一樣,將車子停在了那家布莊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