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阿雅娜又開啟了新的話題,“基裡爾,你想去坎大哈找你的父親?”
“是啊”基裡爾心不在焉的應道,“但我從未得到去坎大哈的機會,更不知道他的死活。”
“他叫什麼名字?”
用俄語問出這個問題的,卻是騎著毛驢走在前麵的馬赫布卜,“我是說,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
“尼涅爾·波利亞科夫”基裡爾嘴裡冒出一個在衛燃聽來略顯巧合的名字。
他也是因為“尼涅爾”不得不進入這段曆史的,就像基裡爾因為這個名字不得不進入這片墳場一樣。
“我們接下來就準備去坎大哈附近”
馬赫布卜突兀的說道,“我們會加入那裡的遊擊隊,如果我們能活著趕到那裡,我會幫你問問是否有人知道你父親的情況。”
“謝謝”基裡爾依舊心不在焉的答道。
“這算是收買嗎?”和馬赫布卜並排騎著毛驢趕路的魯斯蘭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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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怎麼認為”
馬赫布卜滿不在乎的答道,“我們和這些山羊以及毛驢一樣,都沒有辦法讓這場戰爭發生什麼改變。
但就像你願意幫忙抱著那兩個小家夥一樣,我們同樣願意幫你們做些什麼。
如果你覺得這是收買,那麼你幫我們抱著孩子,是在收買我們嗎?”
“抱歉,是我說了破壞氣氛的蠢話。”
魯斯蘭在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沒有這場戰爭,我們或許會成為朋友,這些孩子或許會和我的女兒成為朋友。”
“也許吧”
馬赫布卜歎了口氣,“友誼的建立是很難的,但摧毀友誼卻很容易,隻需要一場戰爭就夠了。”
“是啊”
魯斯蘭跟著歎了口氣,“希望戰爭結束之後,我們的孩子有機會重新建立友誼吧。”
“如果蘇聯想統治世界,就不會結束在阿芙汗的戰爭。”走在最前麵的哈比布拉說道,“我們的孩子也就永遠沒有機會成為朋友。”
“如果蘇聯能消失就好了”
同樣騎著一頭毛驢,而且還要負責牽著魯斯蘭那頭毛驢的木爾塔紮忍不住“幻想”道。
“蘇聯消失?”
魯斯蘭哼了一聲,“蘇聯不會消失的,當年德國都沒有做到這件事。”
“隻是小孩子的氣話罷了”
馬赫布卜笑了笑,“他叫木爾塔紮,是我的小孫子,我以前經常給他講我在莫斯科短暫生活的那段時間的經曆,那裡的一切對我們這些山裡人來說就像另一個世界一樣不可思議。”
“我隻去過一次莫斯科”
魯斯蘭說道,“我是明斯克人,我的妻子以前在雞腐工作。”
“我沒去過雞腐和明斯克”
馬赫布卜搖搖頭,和魯斯蘭聊起了他在莫斯科生活的經曆。
“戰爭開始以前”
躺在擔架上的阿雅娜用波斯語說道,“我的爸爸經常給我們講他在莫斯科工作時候的事情,那也是他最自豪的事情。”
“他在課堂上也經常講他在莫斯科的經曆”
哈基姆忍不住說道,“阿卜杜勒老師曾經非常羨慕他的那段經曆,他那時候經常說有機會他也要去莫斯科看看,去看看克裡姆林宮,看看紅場,還有他最想去的莫斯科地鐵站和莫斯科大劇院。
他想和他的妻子去大劇院看一場演出,再去乘坐莫斯科的地鐵,那曾是他最大的夢想。”
“因為我的爸爸去過莫斯科大劇院,也乘坐過莫斯科地鐵。”
阿雅娜帶著止不住的笑意說道,“他甚至在地鐵站裡和一個試圖騷擾蘇聯女人的黑人醉鬼產生了衝突,並且把對方打了一頓。”
“阿雅娜!”
正在和魯斯蘭閒聊的馬赫布卜略顯尷尬的用普什圖語說道,“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了。”
“我的爸爸不希望我說這件事情了”
阿雅娜的語氣中帶著難得的笑意,“但他一直非常自豪當時的所作所為。”
“在這一點上,他確實值得自豪。”
剛剛一直沒有說話的基裡爾說道,“我就是莫斯科人,我從小就聽說過很多那些原始森林裡來的大猩猩的醜事。”
“但是戰爭開始之後,我就很少聽他們提起這些了。”
哈基姆說道,“曾經讓阿卜杜勒老師向往的一切都變成了他厭惡的。”
“我的爸爸也是”阿雅娜歎息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憐憫。
“你是莫斯科人?”馬赫布卜好奇的朝基裡爾問道。
“對”
基裡爾朝著對方點點頭,“我家就在高爾基公園附近,你知道高爾基公園嗎?”
“知道,當然知道,我甚至在那裡喂過鴿子。”馬赫布卜下意識的說道,“那裡的鴿子根本不怕人”。
“是啊”
基裡爾愣了一下,“我像那些孩子那麼大的時候,我的父親經常在周末的時候帶我去那裡喂鴿子。”
說完這句話,隊伍後半段的眾人又一次沉默下來,就像馬赫布卜說的那樣,友誼的建立是很難的,但摧毀友誼卻很容易,隻需要一場戰爭就夠了。
或許隻是巧合,在這沉默中,本就飄著一層陰霾的天空中也開始飄下了一片片的雪花。
“大家注意腳下的路”
走在前麵的哈比布拉特意用俄語提醒道,“我們要沿著斜坡翻過前麵那座山,接下來的山路非常難走。”
他這邊話音未落,衛燃和基裡爾各自調整了一翻擔架的背帶,前麵的魯斯蘭也接過了馬赫布卜遞來的毛毯,裹住了他幫忙抱在懷裡的孩子。
就像哈比布拉提醒的那樣,接下來的這條路確實不太好走,不說騎著毛驢的那幾位幾乎趴在了毛驢的背上,在後麵抬著擔架的衛燃為了不讓擔架上的阿雅娜滑下來,也不得不將擔架舉到了幾乎和胸口同樣的高度。
就這,還是他們斜切著山體折返往上走的。
“我們必須從這裡翻過這座山嗎?”衛燃咬著牙問道,擔架上的阿雅娜並不重,但這個抬擔架的角度實在是過於刁鑽了。
“隻能從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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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前麵的哈比布拉一邊拽著頭羊在前麵走一邊解釋道,“如果沿著山穀繼續往前,很大的一片區域都被你們撒下了蝴蝶地雷,隻有這條路是安全的,而且山的另一邊還有一個水源,我們可以在那裡休息一下。”
“那些混蛋就不能把這裡也撒上地雷嗎?”衛燃沒好氣的抱怨道。
“這裡的斜坡太大了”
魯斯蘭回答了他的抱怨,“就算撒下來也會滾到山腳底下。”
“所以你們最好祈禱自己不要掉下去”
哈比布拉說道,“我們來的時候有一隻山羊不小心滑下去了,它被炸的幾乎沒有一快完整的骨頭。”
“這個時候如果祈禱有用就好了”
魯斯蘭嘟囔了一聲,同時下意識的夾緊了毛驢的肚子,並且抱著那倆孩子再次壓低身體來降低重心。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幾乎將擔架舉到肩膀上的衛燃咬著牙說道。
“什麼問題?”
身後的哈基姆說話間已經追上來,走到衛燃和哈基姆的中間,從外側托住了擔架。
“翻過這座山之後,我們距離坎大哈還有多遠?”衛燃一邊小心翼翼的走著一邊問道。
“一周”
回答這個問題的卻是馬赫布卜,“我們至少要走上一周才能”
“停下!快停下!”魯斯蘭突然大喊道,“有飛機過來了!是轟炸機!”
他這邊話音未落,眾人便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巨大轟鳴聲,以及航彈極速墜落時特有的哨音!
是圖223轟炸機!
下意識抬頭的衛燃從那巨大修長的影子以及呼嘯的聲浪認出了頭頂飛過的怪物!
“快從毛驢上下來!快下來!”
魯斯蘭幾乎和衛燃同時做出了提醒,後者更是大喊著提醒基裡爾和哈基姆這倆人趕快把擔架放下。
然而,還不等哈比布拉幫著魯斯蘭解開腰間綁著的毯子然後接過那倆小嬰兒,在這座山的另一頭,便傳來了一連串震耳欲聾,甚至可以近在咫尺的爆炸!
在這轟隆隆的巨響中,山體開始震顫,頭頂也開始滑落大大小小的石頭!
此時,衛燃根部顧不得彆人,他幾乎和基裡爾以及哈基姆同時用他們的身體以近乎俯臥撐的姿勢護住了躺在擔架上的阿雅娜,同時也默契的各自用一條腿的膝蓋頂住了阿雅娜的身體免得她滑下去!
在接連的慘叫中,大大小小的石塊或是砸在肩膀上,或是砸在背上。
但衛燃三人唯一能做的便隻有把頭埋在胳膊下麵一邊慘叫一邊忍耐著。
也就在這個時候,便隨著一頭毛驢的驚叫,衛燃驚駭的看到,魯斯蘭騎著的那頭毛驢被一塊足有鞋盒大小的石頭砸中了腦袋!
這重擊之下,這頭毛驢的兩條前蹄直接跪在了山體斜坡上,可此時,魯斯蘭才剛剛在哈比布拉以及木爾塔紮的攙扶下將一條腿從毛驢身上邁下來!
可是,都不等他踩穩,那頭被巨石命中的毛驢卻已經身體一軟開始打著轉往山腳之下滾了出去,連帶著,這頭毛驢還撞倒了哈比布拉和木爾塔紮二人,更讓懷裡抱著兩個嬰兒,同時一條腿負傷的魯斯蘭跟著滾向了山下!
“魯斯蘭!”
衛燃和基裡爾發出了一聲驚呼,眼睜睜的看著魯斯蘭抱緊了懷裡的孩子,又艱難的調整姿勢,最終在滾到山腳之前,變成了腳朝下頭朝上,背靠山體麵朝天的姿勢!
可與此同時,他卻將那倆小嬰兒緊緊的抱在了懷裡,並且努力的坐起身,用肩膀和他的頭護住了懷裡的孩子,也擋住了從身後追上來的大大小小的石塊!
“砰!砰!砰!砰!”
在一連串的微弱爆炸聲中,山腳下傳出了魯斯蘭的慘叫,半山腰之上,也傳來了衛燃和基裡爾的驚呼,以及阿雅娜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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