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碧色影子忽然回頭提醒“當心腳下。”
少女輕輕跳過一顆橫在路間的大樹,轉頭一笑,得意又俏皮,作勢伸手要去扶他。
鄭和宜心間一動,慌忙去低頭看麵前的路。
橫在路中的樹木長滿了綠色青苔,已倒在此地不短時候。
他小心著腳下,未覺察自己頸間的僵硬和對方收回手的失落。
再行出不遠,原本細弱的溪流漸寬,蜿蜒小徑消失於山岩之後。繞行過去,眼前豁然開朗。
深淺草色間一條白玉瀑布自山頂噴湧而下,墜入深潭。山澗花草茂盛,溪流穿梭點綴,如玉帶束花,美不勝收。
岸旁有一座精致涼亭,匾提“疏雲”,仔細一瞧,竟是太祖禦筆。亭中的石桌上描著一副棋盤,應是有人特意維護。曆經風吹日曬,仍細致清晰。
嘩啦一響,麵前忽然多了兩個袋子,抬頭隻見謝從安微揚著下巴,頸間的線條纖細柔美。
“天色未晚,不如你我在此美景中殺上一局。”長袖一揮,頗有指點江山的氣勢。
鄭和宜未忍住唇角上揚,聽她已經又叨念起來。
“聽說太上皇好棋,這亭子是特意安置在途中解悶用的。”說罷又湊近過來討好,“還是咱們先繞著四處走走瞧瞧?這裡景色不錯。你在馬車裡悶了多日,也該疏散疏散筋骨。”說話間繞至他身後,極其自然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本是想為他按摩放鬆一下,謝從安覺察到手下身體的僵硬,馬上縮回了手。
她想了想,又小心的低頭問道“我,就隻是幫你捏捏肩,可好?”
耳畔的細語伴隨著少女的獨特香氣靠近過來,鄭和宜在這許久未有的親密間收起了防備,淡淡嗯了一聲。
謝從安試著捏了幾下,又詢問輕重,等他真的放鬆,心裡才算踏實。
“你若不喜人多,我們明日便挑個偏僻的宮殿可好?”
身前的人又是一聲輕嗯。
見他不想說話,謝從安便也不再聒噪。
侯府的車馬寬敞舒適,但這些日子窩下來,人也的確很不受用。
肩頸的酸痛在一雙巧手的揉捏下漸漸舒緩。鄭和宜難免仍是驚訝於這位謝小姐的貼心。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探尋究竟,在這花香鳥語間偷一刻愜意閒暇。
謝從安一直盯著鄭和宜無意擺弄雲子的手指。指節修長好看,甲蓋處的一抹青紫提醒著她此人寒症未愈。
還是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將這舊疾除儘。
靜默之間,兩人一坐一立,融於一片澄山碧水。人靈景美,如夢似幻。可惜這份寧靜未有多久就被來人打破。
“本王來的不巧。”
小徑上,為首的那位龍紋華服,抄手而立,一派正經,正是前些日子在太和殿有著一麵之緣的晉王王祈。
他身旁那位烏發貌美,聘婷婀娜的姑娘也不說話,一雙眼直勾勾的瞧著鄭和宜。
謝從安不爽的一步疊過,擋去那殷切熱烈,迎去時忽然發覺此女眼熟。借著行禮又覷了一眼,口中冷冷道“殿下說笑。巧不巧的,您自請便是。”
晉王瞬間黑了臉,那女子也麵露驚訝,卻未作聲。
王祈不落痕跡的掃了眼謝從安身後,仍作大度,“本王也不知此處有人,謝小姐何必生氣。”
“生氣?”
謝從安抬手抱臂,本就上揚的唇角更彎了些,“殿下又說笑了。小女若是生氣,怎麼會是現下這幅模樣。”
得意之中忽然聽見一聲輕笑,意識到是身後的鄭和宜在笑自己,臉頰瞬間燒燙。一身的囂張跋扈無形中便收了起來,默默挪回了他身側。
新來這兩人明顯不懂事,也厚著臉皮跟了過來。
麵對著那女子的灼灼目光,謝從安忽然記起了她的身份。
崔尚書的獨女崔慕青,善文善舞,是個名滿長安城的美人。顧盼生姿,玉立亭亭,模樣確實不錯。
目光在她頗為豐滿的胸部停了停,謝從安有些氣弱的哼了一聲,換個姿勢又將鄭和宜擋了個嚴實。
崔慕青不客氣的打量回來,謝從安便故意將下巴揚起。
崔美人仰慕瑾瑜公子的流言,在長安城中也算得一段過去的風韻佳事。隻可惜這段緋聞的男主角常年遊學在外,而富貴美人卻孤待長安。那種隔空喊話,暗送秋波的故事因二位主人公常年分隔兩地,隻傳了一陣便沒了後話。
美人愛才,人之常情。這等風流故事在大乾更是屢見不鮮。在後來謝從安大張旗鼓的“救美”和對鄭和宜高調的各種討好前,這段舊事還曾被當做引子談論過一段時候。
謝從安曾命小晴兒尋來城中好事者做的畫像。畫中的兩人皆是絕色,端的相襯,比她這“辣手摧玉”的觀感要好得多。
嚴格說來,她與這個崔慕青可以算得是情敵了。而晉王帶她找過來,也說不準是揣了什麼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