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這些宗室吃不起飯又不能自謀出路,終歸還是要跑到朝廷來鬨事兒。
在魏廣德看來,定額隻是確定一個數字,減輕朝廷壓力,真正解決問題的還是讓宗室可以從事四民之業,讓他們自食其力,而不是一味的向朝廷索取。
魏廣德想了想還是打算老實說,於是開口道“宗祿永額之製可以行於一時,傳至數世,分析愈廣,祿糧愈薄,恐難以為繼,故才有提議允許宗室成員從事四民之業。
若是宗室成員不分出,此策也難以長久,所以需輔以分宗之策,最大限度控製宗室人口。
另外,皇嗣延續之下,還有諸多親、郡王產生,即便現今各府金枝定額,可陛下後代依舊還是個問題,他們還是要從地方上分派祿米。”
“可是,他們未必願意轉四民之業。”
這時候,陳太後歎氣說道。
後麵的事兒,那是以後孫子去考慮的事兒,陳太後想不到那麼遠,她暫時隻能考慮眼前。
大明的宗室,特彆是底層,早已經被朝廷養豬的政策給養廢了,就算朝廷準許他們科舉,怕也難有出眾之人。
雖然明朝中後期,宗室裡還是偶出人才,但畢竟太少,大多都是混吃等死的份。
他們如果有爆發力量的機會,也就是聚眾圍堵地方府衙的時候。
仗著宗室身份,地方官府對於他們的圍堵和衝擊不敢做出過於強硬的反抗,特彆還是聚眾討要積欠。
畢竟,地方官員們也知道,輸理的是他們一方。
明太祖朱元璋製定的宗族政策,皇子除皇太子外,無論嫡庶、皆封親王;親王諸子除世子外,無論嫡庶、皆封郡王;郡王諸子除世子外,無論嫡庶、皆封鎮國將軍。
郡王以下,無論將軍、還是中尉,兒子在封爵時都不再區分嫡庶,鎮國將軍的兒子皆封輔國將軍、輔國將軍的兒子皆封奉國將軍,以此類推,一直降到奉國中尉為止,鎮國中尉的所有後代男丁永遠都是鎮國中尉。
明王朝沒有所謂“閒散宗室”,宗室人人有爵,再不濟也是個奉國中尉,每年都有百石糧食,若不是太過糟踐,能拿到足額祿米,還是可以混下去的。
可惜,現在朝廷拿不出那麼多糧食,所以宗室中就分出了富宗和貧宗。
親、郡王及善理財宗室,倒是逐漸富裕起來,家大業大,而不善理財者則是貧者愈貧,甚至凍餓而死。
不過提到後麵皇帝的子嗣,那些新分封的親王、郡王,張居正不由得眨眨眼,心說難怪魏廣德當時就說此策不成熟,其實還是有諸多難題難解,原來在此。
就算這次確認了各支祿米定額,可後麵一代代皇帝產生,誰知道會出多少宗室分支,到時候依舊要壓在地方財政上,貌似還真不算徹底解決。
終歸是自己想岔了,以為永額就可以解決宗室之困。
“善貸,你對此有何看法?”
陳太後在乎當下,可張居正還是希望能夠找到徹底解決宗室問題的辦法。
宗祿已經成為困擾大明數十年的頑疾,張居正希望在他任期內能夠找到辦法有效解決,這無疑會給他的履曆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即便,這個解決辦法是魏廣德提出來的,可隻要在他任期內完成,也是他的功績。
“廢除四民之禁,宗室隻保留爵位是其一,清理宗室之財,宗室除親、郡王金枝外,其他宗室爵位皆一次性分配部分田地,此地為永業田,官府不納賦,至於繼承,也就是針對這部分田地進行分配。
分配田地後的宗室,自然也不能再從地方官府獲得祿米。
這樣,除冊封親王時確認所賜莊田為其後代繼承外,到郡王時莊田也不會增加,隻是按照上代親王所賜田畝按一定比例分配,照此傳於後代。
親、郡王地位特殊,可繼續享有祿米”
魏廣德把他考慮的,還不算成熟的策略又口述出來,其實說到底就是從親王時期就開始分家。
皇帝直接把賞賜給兒子的田地定下來,之後的子嗣隻能繼承這部分田地及產出。
若是分薄的太少,末代宗室自然是不敢再亂生一堆孩子出來,因為家產已經不夠分。
這就從源頭控製了分支對朝廷財政的壓力,至於說親王分封時朝廷的壓力,朝廷沒有足夠的官田和皇莊,賞賜給親王的田地自然就少了。
同時,魏廣德要求明確這部分田地,其實也是為了對各地王府田地進行一次清查,免賦的田地隻能是天子所賜田畝,而之後他們兼並的土地,魏廣德就考慮要地方官府征收這部分田地的賦役。
甚至,還要追收以前隱瞞下來的賦役,畢竟朝廷現在財政太過緊張,仔細查查那些老派親、郡王田產,說不得是一筆巨大的收入。
至於他們抗稅不繳怎麼辦,直接沒收田畝就是了,這些沒收的官田還可以做為宗室“買斷祿米”的補充。
是的,魏廣德不認為讓宗室繼續下去是好事兒,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把宗祿的問題一並解決。
用銀子和田地,交換宗室手上的祿米權,他們一次性得到一筆補償,朝廷以後也不再支給祿米。
買斷之後,隨便他們生多少孩子,也和朝廷無關。
反正那時候的朝廷,隻認親、郡王金枝,其他的爵位都隻是空頭爵位,得不到朝廷任何資助。
順便,再把過去那些明朝皇帝分賜給各王府的收稅權也一並收回,重新清理下大明的稅製。
朝廷由戶部牽頭組成稅務局,分派到縣一級,賦稅也分成地稅和國稅。
稅務局的組建,可不是魏廣德隻是為了簡化稅製想出來的。
大明的稅有貨幣稅和實物稅,以前都是地方官府收取,統一交漕司轉運。
有了稅務局,貨幣稅的劃撥自然簡單,可是實物稅這塊,魏廣德是打算利用這個衙門直接取代漕司。
那幫人已經形成緊密的利益聯盟,外人很難滲透進去。
魏廣德也不打算考慮安排人進入漕運衙門,玩什麼手段,直接新建稅務局負責押解實物,通過海運這個方式押解南方錢糧進京,徹底甩開漕司牽製。
新衙門一旦建立,自己就上奏裁撤漕司,給他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