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禁很忙。
作為泰山軍在長安城內的最高統帥,城內大小事都要從他這裡過,再加上原先軍中的事情,他就更忙了。
但就是再忙,於禁還是雷打不動的每日寫一封軍報送回洛陽,好讓王上那邊能掌握西邊的局勢。
除了表態度之外,於禁實際上也非常需要王上那出色的戰略眼光來指導他現在下一步的行動。
在拿下長安後,於禁和幕僚們都商量了一下,那就是見好就收。
畢竟他們現在能拿下長安都已經是大收獲了,又哪敢再賭?
而且現實的困難也要求他們更加謹慎,目前長安雖然拿下了,但不論是渭北的五陵還是東北的左馮翊都沒控製住,實際上長安這邊就是孤島。
而且長安的情況也比於禁要想得複雜,這並不是於禁第一次帶兵入城,但卻是他第一次獨當一麵掌管這樣諾大的都邑,其中複雜還是很讓人棘手的。
首要一個就是城內的秩序遲遲不能建立。
在泰山軍清理完街麵上的亂兵之後,長安隻是恢複了表麵上的穩定,實際上內流湧動。
那些礙於泰山軍的遊俠和亂兵們,在摸清了泰山軍巡視的節奏後,就開始伺機而出。
有本地遊俠帶領,亂兵們很是熟稔,直奔那些城裡的豪富們。
這些豪富之家的浮財實際上在第一波就被亂兵們給搶完了,但彆急,在這些公卿子弟再次回到殘破的家中後,那些遊俠們就湊過來了。
這些原先隻是公卿走狗的遊俠們,此刻轉頭就對昔日的恩主呲牙,而且比那些亂兵還要殘暴貪橫。
公卿和那些巨賈們沒有辦法,隻能任這些人搜刮,一些家中的金銀器都被刮走,滿載而歸。
而就實際數量上,這些遊俠們所搶的可比那些涼州兵多多了,畢竟涼州亂兵到底不是專業的,而這些遊俠以前就是為這些人做臟活的,所以哪裡有藏錢,心裡門清。
所以,涼州兵劫掠可能不過一二,這下遊俠的倒是掠到了五六了。
當遊俠們走後,這些豪富、公卿殘家依舊不得安生。
因為這些人家有大量長輩是被泰山軍給逮捕了,所以總有一些從長樂宮過來的,據說是有關係的人,就上門說有門路能將他們長輩給弄出來。
其實很多子弟們都知道這就是來訛詐的,但他們又不敢拒絕。
因為這些無賴可以反手又是一頓舉報,舉報他們長輩或者他們本人曾乾的不法之事。
要知道,在漢家的恩庇下,這些公卿子弟們即便是沒出仕的,都是自詡為人上人。
一旦有了自己高人一等的想法,那違法亂紀的事還能少?
所以即便知道這些上門的,也不過是來敲詐的,他們也不敢反對,隻能聽憑人家報價。
其實有一些公卿子弟也不是不學無術的,他們多少能明白,那些上門的無賴子們能將他們家的陰私事說的那麼清楚,那肯定是有家裡的徒隸或仆人在暗地裡勾連。
不然那些人能知道這些隱秘事?
所以,公卿子弟一方麵要防外賊,還要防家賊。
千萬不要說這些徒隸都是家生子,有累世恩養之恩。人的眼珠子都是白的,看到錢都會紅,任是你再親的關係,也經不住這樣考驗啊。
就這樣,亂兵來了,搶了一把,遊俠來了,又搶了一把,最後無賴來了,又敲詐了一把。
如此幾番,就是再豪富的家底也經不住這樣呀。
這些亂兵、遊俠、無賴們這樣搞,大大影響到了長安秩序的恢複。
白天他們就是成群,沿街敲詐,到了夜間,就是直接上門劫掠,其劫掠的範圍已經不再局限於公卿了,甚至城外裡區的都在他們劫掠的範圍內。
有些人搶無可搶的,直接將人家門窗欄杆櫃子一掃而空,甚至連草席都不放過。
總之,這幾天的長安,已經成了無法無天的樂土,遊俠無賴們以劫掠為榮,視搶得多之人為本領高強,搶得少之人為力弱無能。
在這樣的風氣下,原先還觀望的普通黔首,也開始鋌而走險,既然他們都被彆人搶了,那他們為什麼不能搶彆人。
當然,這種環境下依舊有體麵人,仍舊能忍住心中的從眾克製住,但數量來說總歸是少數的。
如是,幾天下來,長安內外,豪富之家皆破壁,而貧寒之家卻開始綾羅綢緞。
而在長安內外如此的時候,於禁卻把主要精力花在保住和清點漢室的重要資產,那就是石渠閣內的檔案和天祿閣的典籍。
據說當年高祖入鹹陽時,想要幸女子,但蕭何卻讓他保護宮中的檔案和典籍,而也正是這些東西,為劉邦站穩關中奠定了基礎。
一個國家的檔案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隱性資產,地方人口多少,產出多少,有哪些豪姓,朝中人事檔案是什麼,這些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以說,在張衝給於禁布置的任務中,獲得未央宮內的檔案就是排在第一位的。
如今,在泰山軍占領了洛陽、長安兩京後,基本上大漢全部的檔案資料都已經被泰山軍給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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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樣的優勢在,泰山軍對周邊勢力形成了高維度的打擊。
比如就說每年郎署的同期名單就是可以做文章的。
泰山軍的飛軍外司可以用這名單去敵方那邊打通關鍵人,獲取重要情報。
而繡衣衛也可以用這份名單,去檢查治下那些重要關係的人,在他們搞串聯時就能控製這些人。
這些還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實際上在獲得了長安的檔案後,大太朝中上下終於對統一天下有了完整的共識了。
如果說檔案是天下的政治資產,那天祿閣的典籍就是天下最重要的文化資產,是漢人這個民族發展至今的見證和生命力源泉。
本來張衝還對這件事不甚看重的,因為某種偏見,他認為大漢沒什麼科學的文化,都是一些巫術、圖讖、經學,都是很原始的思想。
但有一次,張衝無意中在洛陽的蘭台中看到了一些典籍,卻發現有很多都是非常有智慧的,並不原始,反而非常高級。
甚至他還在蘭台中看到了一些珍藏的佛教典籍,如《四十二章經》、《理惑論》這些。
後來他聽蘭台的書吏們解釋,在十幾年前,就有從西域來的番僧在學習了漢家語言和文化後,開始成為譯經僧,其中有兩個人非常出名,現存大部分佛經都是這兩人翻譯的。
他們一個叫安世高,一個叫支婁迦讖。據說,安世高已死,反而支婁迦讖還活著,但京都大亂中,他就帶著幾個僧人出京了,現在在哪,無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