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非常直白——就跟“張小二麵攤“一樣直白,老板叫張小二,賣的是麵。
也不知咋的,可能是“宣”帶起的風氣吧。
這些時日,一些高深莫測的店名如雨後春筍般林立而出:比如,有個店子叫“肆意”,名字取得非常放肆,樸素的牌匾上也看不出任何貨物的跡象,門前兩個燈籠高高掛著,再種上點青竹,走進去才知道這家店是喝茶的,問掌櫃的為啥店名叫“肆意”,掌櫃的一臉故弄玄虛“咱們店續水不要錢,你想加多少加多少,可以肆意地加,所以取名叫肆意!”
顯金聽後很無語“”這跟“此女能叫朕舒心,故賜封舒貴人”有什麼區彆?
“宣紙”牌匾完全暴露人前,異常乾脆直白,反倒如一縷清流。
寥寥無幾的人左看看右看看,看沒什麼貴貨在門口立著,這才敢小心翼翼地踏步入內。
一進去,他們都驚呆了。
是的。
驚呆了。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高的貨架!
這老板將店子的兩層樓打通,把櫸木製成的貨架搭建到頂,滿滿當當地全部都是木匣子。
這些木匣子便是一般的通貨,薄薄一層,也沒有用銅鎖加固,隨意地搭上,放上分裝有花椒、糯米粉的麻布袋子防潮防蟲防腐。
故而一走進,便是一股刺鼻的辛香味。
最低一層的貨架離地麵尚有一段距離,恰好在人的眼睛平視的高度。
一人輕掩住口鼻穿梭在貨架中,發出一聲驚呼“這裡一刀素宣隻賣三百文!天啦!夾宣也隻要五百文一刀!還有羅紋紙也隻要五百文!我的天!我的天!‘宣’裡麵的灑金暗花刻絲羅紋紙賣到了九十八兩八一刀啊!”
不!不和“宣”比價格!這個價,也隻是比黃麻紙貴了一點點而已!
寥寥無幾的人,不約而同地興奮起來。
貨架上一個品類的宣紙占據了一個豎列,最貴的便是五百文,最便宜的三百文,但品類的排列並非按照價格,而是按照木牌,有的木牌上寫的“強記”,那麼這麼一橫行過去就都是“強記”,也有“姚記”“李記”什麼的,都顯得很樸素。
有人環視一圈,穿著簡單棕色長衫的店小二走上前來,也不開口就這麼看著他。
“給我拿一刀羅紋紙吧!”
店小二也不開口,麻利地拖了個木梯來,三下五除二爬上去,從木匣子裡拿了一刀遞給那人,指了指東麵,言簡意賅四個字“那裡付賬。”
那人“哇”了一聲這是連庫房都省了的意思啊!
那人把羅紋紙拿回家,來不及洗手,直接上墨,看墨水一層一層地暈開,又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張在“宣”裡重金買下的灑金暗花刻絲羅紋紙,小心翼翼地在紙邊點了一個小小的墨點以作對比。
認真觀察完畢後,那人方滿意地點點頭。
嗯,一分錢一分貨,古人誠不欺我。
論品質,還是“宣”的出品,更勝一籌啊。
但隻花五百文就買到羅紋宣紙,嗯怎麼說呢?感覺自己還挺賺的。
坊尾這間店,雖然進店的客人都還算滿意,但開張好些時日,仍舊門可羅雀,幾乎都是回頭客。
這跟地段有關係。
這裡並非熱鬨的街市,群賃而居的讀書人,也沒什麼時間這裡逛逛、那裡看看,故而直到十月底,“宣紙”的客流量都不算太大,勉勉強強能回本。
入了十月,晚桂飄香。
顯金坐在“宣”的二樓“上重天”洗盞泡茶。
方書生氣勢洶洶而來,在顯金麵前,這才淡了幾分怒容,語聲很急“賀老板!有人和您一樣賣宣紙!”
顯金拿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有些愕然“噢?哪裡來的宣紙商?”
“就在積慶坊的坊尾!品質明顯沒有‘宣’好!賣得雖便宜,卻不是什麼好貨!店名就叫‘宣紙’!”方書生氣鼓鼓地打抱不平“必是哪個不要臉的商賈看您做得成功,便來蹭飯吃!”
不要臉的商賈賀老板聽完,眸色難掩訝異,遂義正言辭道“什麼!天子腳下、皇城根下,竟有如此異事!”
顯金正氣凜然“方郎君,您一定要在書生之間好好這間不要臉的店子!把它罵臭!罵到人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