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就聽到屋內有人踢翻了什麼東西,哐啷哐啷一陣亂響,然後一口鍋一個爐子就被扔出了門。
蘇瀾聽了大為光火。你吉邕是什麼天王老子,就敢隨便決定彆人的生死?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居然敢丟了彆人的爐子和鍋?這在鄉村可是極大的侮辱,就是不許人家過日子的意思!她很想衝進去幾鞭子抽死吉邕,可到底理智站了上風。她冷著臉,騎馬上前,貼著吉春兒的耳朵嘀咕了幾句。然後和甘甜騎在馬上,立在當地不動,而吉春兒騎馬繞到了正門。一會兒,蘇瀾聽到吉春兒有點稚氣可是異常響亮的聲音“吉邕莊頭,誰招惹了你啊?怎麼發那麼大的火?”
“喲,這不是吉春兒大小姐嗎?你怎麼來了?”是吉邕皮笑肉不笑的聲音。
“什麼大小姐?一點規矩都沒有,直呼族兄的名字,沒一點教養!你爹怎麼教你的?”褚祖奶奶的聲音中氣十足,非常銳利,仿佛金屬刮過玻璃,刺穿耳膜,紮透心肺。
“我爹就是這樣教我的,他說,自家兄弟姐妹,叫名字就成,不用那些虛名,隻要不霸占了人家的蚵殼屋就好!”吉春兒笑嘻嘻地道。
空氣忽然凝滯了,一切聲響都被掐滅。
“吉邕莊頭,我今日奉夫人之命來請文元一家子去布置花房,有客人要來莊園。怎麼樣,他們一家子可以跟我走嗎?”吉春兒依舊笑嘻嘻地道。
“當然沒問題。”吉邕滿口答應。
“不成!”褚祖奶奶破鑼嗓子再次響起,“今日吉邕大婚,要娶文慧,他們一家子走了,我孫子跟誰洞房啊?”
“咦,吉邕莊頭要娶文慧姐姐?可我記得,吉邕莊頭都四十了,三妻四妾不老少,如今又要娶一個十四歲的姑娘?你們有婚書嗎?”
“我家納的是妾,要什麼婚書?”褚祖奶奶頤指氣使地道。
“據我所知,納妾也要人家同意。”吉春兒道,“文元,你把女兒賣了多少銀兩給吉邕莊頭?”
“小姐,文慧是我夫妻的心肝寶貝,殺了我都不會賣的!”文元立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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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們沒有賣女兒,也沒有同意這個婚事!隻是我生病了,沒奈何才找他們借了一點錢!”文元的妻子驚恐交加,嚶嚶地哭道。
“吉莊頭,你就是請我做夫人我都不會答應,更不會給你做妾的,大不了我就是一具屍體,死了心吧!”文慧的聲音很是平靜,但是也很堅定。
蘇瀾聽了,很是敬佩,也覺得嘴裡心裡都發苦。這麼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兒,就要舍了父母舍了命,何其悲哀!
“好你個忘恩負義之輩!你們借我家的錢不還,可不就得拿女兒頂賬!”褚祖奶奶高聲叫嚷,都破了音。
“老人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吉春兒道,“沒有證據,強求不得!”
“誰說我沒有證據?”褚祖奶奶得意地道“瞧,借據都在這裡呢!”
吉春兒愣了一下,道“你說是借據就是借據?拿來我瞧瞧。”
過了一下,蘇瀾聽到吉春兒的聲音,道“咦,還真是借據。借據,郭家花園佃戶文元,某年某月借莊頭吉邕十兩紋銀,按照九出十三歸,實際支付九兩,實際歸還本金十三兩。第一月利息兩倍;第二月將本息一起計本付息三倍,第三月本息相加,利息四倍,以此類推……”
蘇瀾聽了,驚呆了,這不是安憩園孫鳴玉的故事重演嗎?這不又是高利貸逼嫁嗎?難道,文元的女兒文慧要重蹈孫鳴玉的覆轍?當下怒火滔天,就要衝上前去。隻聽得吉春兒高聲叱罵道“畜生!這借據寫了拿文慧抵債了嗎?還有,這是放高利貸逼死人命!”
吉邕道“沒寫!可是他們也還不起啊!拿文慧抵債,是他們一家最好的選擇,也是最明智的選擇!再說,我們也沒有讓她死啊,就是做個妾而已!”
“嗬嗬,你怎麼就知道他們家還不起?”吉春兒道。
吉邕道“怎麼,春兒小姐要替文元還嗎?那好,我們來算算!春兒聽好看好啊,這借據可有一年四個月了,不多不少正好是十六個月。”
蘇瀾就聽到算盤劈裡啪啦的聲音“聽好了,春兒小姐,文元借十兩,按照九出十三歸,實際支付九兩,實際歸還本金是十三兩。第一個月,利息是二十六兩,加上本金就是三十九兩。第二個月,利息,三十九兩的三倍,一百一十七兩,再加上本金三十九兩,總共要還本息一百五十六兩。第三個月……”
吉春兒沒有做聲,隻聽一連串數字在吉邕的嘴巴裡不停地翻滾,沒幾個月就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蘇瀾正想讓甘甜出手,隻聽吉春兒冷笑一聲,道“吉邕莊頭,本小姐不耐聽你羅唕!”接著就聽到“刺啦刺啦”一連串的聲音驟然響起!
“什麼,你居然敢撕了我的借據?你好大的膽子!”吉邕勃然大怒道。
“好你個娼婦小蹄子,看我不打死你!”又是那個褚祖奶奶的聲音。她氣急敗壞,滿口臟話,“來人,給我抓了這個小蹄子狠狠打!”
接著,就聽到馬蹄聲、叫罵聲、哭嚎聲、奔跑聲,亂糟糟一片。
蘇瀾知道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她一點頭,甘甜的馬立刻就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接著就聽到馬蹄踢翻人和物的聲音,還有褚祖奶奶和吉邕鬼哭狼嚎的聲音。蘇瀾還聽到吉春兒暢快的笑聲。
蘇瀾穩穩地騎在馬上,攥著韁繩,挺直腰背,目不斜視,麵帶微笑,好整以暇,姿態優雅地來到屋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隻見一個七十多歲的高個、乾瘦的老婦人倒在地上,身上紫紅底織金緞子襖裙已經滿是塵土,頭上的金釵玉簪落了一地,披頭散發,繡鞋脫落,狼狽不堪。而她旁邊四十來歲的男人也倒在地上,白色的緙絲直裰上,他的肚腹處居然還有一個馬蹄印。想是被甘甜的馬踢了一腳。此刻他正捂著肚子,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而其他的男女仆人要麼在地上打滾,要麼嚇得躲到一邊。土坯茅草屋的門邊,文元夫妻和他們的女兒文慧都傻愣愣地呆站在那裡。
蘇瀾還看到,地上散落著撕成幾片的紙張,知道那一定是高利貸的借據。蘇瀾冷著臉道“春兒小姐,借據這麼重要的東西不能亂扔。若是被他們拚拚湊湊,再拿出來害人就不好了!”
“喔!”春兒應了一聲,跳下馬就要去撿借據。那褚祖奶奶急了,竟然像蛇一樣在地上飛快地扭動著滑行著過來,要來搶借據。那動作非常笨拙,又滑稽可笑。
隻聽“啪”地一聲響,一條馬鞭呼嘯著淩空而降,帶著淩厲肅殺之氣,把地麵抽出了一條深達半尺的鞭痕,正好卡在褚祖奶奶的手邊。她當時就嚇得嗷嗷叫喚。
吉春兒撿起借據就要撕得粉碎,蘇瀾阻止道“慢著。夫人請文家一家去給客人布置花房,已經耽誤了好長時間了!正好春兒小姐可以拿著這張證據去找夫人評評理,看看今日文家能不能走出這郭家花園!”
她又對甘甜道“請文夫人和文小姐上馬車,你來趕車,把你的馬交給文先生。”說著,她拿著馬鞭,指著吉邕和褚祖奶奶,道“你們,跟我們一起去請美娘夫人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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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居然敢管我的事!”吉邕被馬踢了肚子,受了內傷,此刻疼得周身冒汗,臉色發白。他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我是誰,你無權知道!我也不想管你的事,讓美娘夫人管就行了!”蘇瀾壓著怒氣道。
“美娘夫人?她算老幾?她全家的人沒資格管我吉家的事情!”褚祖奶奶嚷嚷道。她又破了音,非常刺耳。蘇瀾很討厭這種聲音,完全就是噪聲嘛!
“喔?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美娘夫人自然是全家的人,就連吉迪老爺子也是被你們吉家沒收了田產和蚵殼屋,還被除名除族了,而且還是上門女婿,自然也算不上是吉家的人!吉家自然就隻有你家孫子吉邕一個獨苗苗咯?是不是這偌大的吉家鋪莊園都應該是你家吉邕的?”蘇瀾的話不高不低,不急不緩,卻是極儘嘲諷,又綿裡藏針,有千鈞之力!
吉邕冷汗透背,驚懼交加。與其說是痛的,不如說是嚇的。蘇瀾的話,他們平日在家不知道說了多少,要知道,那就是他們的心聲!可是,這樣忘恩負義、卑鄙無恥的話怎能宣之於口!縱然是司馬昭之心,不是還要裝一裝純良嗎?
“去就去,美娘是我的侄孫女,難道她還不敬著我這祖奶奶?”褚祖奶奶一翻身坐了起來。
“祖母,不可……”吉邕深知厲害關係,急忙阻止。
正在這時,忽然一人一騎穿過滾滾塵土風馳電掣般奔來。到了褚祖奶奶和吉邕的麵前,翻滾下馬,壓低著嗓門,不知道說了一些什麼。褚祖奶奶和吉邕變了臉色,趕緊攙扶著站了起來。
吉邕攙扶著褚祖奶奶坐上了轎子,又準備去乘馬車,卻看見甘甜揮著馬鞭站在馬車旁,就是不讓。吉邕剛想爭辯,卻被甘甜的手一撩,差點栽倒,馬上慫了,隻好回頭坐上了褚祖奶奶的轎子。不一會兒,這幫人就似乎從來沒有在這個世上存在過似的,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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