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三月七日。
正午的烈陽無法穿透層層密林,令得林下陘道依舊格外陰冷。
兩萬騎士在呼格吉勒的帶領下小心翼翼的穿行於陘道之中,饒是他們胯下的戰馬皆是身形矮小纖長、尤善走山路的胡馬,麵對兩側近乎於垂直的懸崖依舊望而卻步,隻能加派斥候、兵分多路向前偵察。
遙遙望著空闊寂寥的天空,呼格吉勒沉聲發問“仍未探得敵情?”
呼格吉勒的直覺告訴他,不對勁!很不對勁!
如此繁茂的山林不應該如此安靜。
他的耳邊理應有獸吼鳥鳴,他的眼前理應有飛鳥群群。
但其麾下卻再度搖頭道“斥候仍未探得任何敵軍蹤跡。”
呼格吉勒的眉頭緊緊鎖著,隻能吩咐“再加派一千族人為斥候。”
“我部緩行!”
身為先鋒,即便呼格吉勒倍感不安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因為整片太行山對於東胡而言都是陌生的,呼格吉勒自己也不能確定究竟是真的有敵軍潛伏在四周,還是這片山林的生態與東胡群山截然不同。
在呼格吉勒的命令下,兩萬騎士全程持弓戒備,雙眼警惕的掃視兩側山坡,卻始終沒有看到哪怕一名敵軍的蹤跡,隻是抓住了十餘名上山伐木的黔首獵戶而已。
複行一日後,一座土石築成的關塞橫亙於兩萬東胡士卒身前,一杆大旗撞入呼格吉勒眼簾。
“李?!”
遙遙看到那麵‘李’字將旗,呼格吉勒渾身肌肉頓時繃緊,右手按住刀柄,雙眼滿是沉凝“傳令全軍,備戰!”
就在幾天前,他們才剛剛於武陽城與一麵‘李’字將旗血戰一場,阿爾斯楞親率精銳追擊卻追之不上,呼格吉勒怎能不警惕!
萬騎長哈土金不確定的說“大當戶,那麵將旗雖寫了‘李’字,但並不是玄紅色的將旗。”
“觀其顏色,倒像是代軍將旗?”
“且那麵‘李’字將旗並不在前,此關當是以另一麵將旗為首。”
至於另一麵將旗上寫的是什麼字?
抱歉,哈土金不認識。
呼格吉勒微怔,眼中沉凝淺淡了幾分,但右手卻依舊緊握刀柄,沉聲道“千夫長烏提,隨本將上前!”
被一千精銳簇擁著,呼格吉勒小心翼翼的抵近關城,便見一名頂盔摜甲的年輕將領和一名中年將領站在城門樓上,在數百名代軍的護衛下眺望遠方。
四目相對,中年將領拱手一禮,肅聲道“本將乃是上穀關守將馬衝。”
“敢問來者可是盟國袍澤?”
聽到守軍們高聲傳出的話語,呼格吉勒策馬上前至關城二百丈外,右拳砸心,沉聲道“本將,通古斯大當戶、先鋒呼格吉勒!”
“此來乃是承聯軍主帥之令,經由上穀關往代地。”
“還請馬將軍開城門供我軍通行。”
馬衝沉聲回應“而今乃是大戰之際,唯持憑符軍令者方才能入關。”
“無憑符軍令者不得靠近關城五百丈之內。”
“軍令無情,還請友軍袍澤見諒。”
說話間,城牆上落下了一枚吊籃。
呼格吉勒了然頷首“理應如此!”
“烏提!”
呼格吉勒從懷中取出一枚竹筒和一枚銅印交給千夫長烏提,輕聲吩咐“你部當先入城,入城之後立刻奪取城門,速奪此城!”
屬於代國的城池可以給予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但屬於東胡的上穀城才能真正被完全信任。
事關聯軍北上的重要通道,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烏提右拳砸心,親率本部兵馬抵近城門,將竹筒和銅印儘數放入吊籃之中。
馬衝隨意的揮了揮手,便令將士拉起吊籃,切開封泥取出了其中竹簡。
年輕小將伸著脖子湊到馬衝身側看那竹簡,緊接著臉色就是一變“聯軍主帥令呼格吉勒所部為先鋒,先入代地探路,再繞行向薊城打通糧道。”
“並令代地各郡縣官吏務必窮搜民間,至少得糧百萬石以供大軍嚼用?!”
“大王還應允了?”
“彼其娘之!”
“那是阿翁率吾等北上匈奴數百裡,滅了不知多少個部落方才繳獲的戰利!”
“那是我代地的糧!”
朝中對代地饑饉置之不理,三千袍澤冒著巨大的風險,轉戰千餘裡路,滅了數十個匈奴部落,隻為給代地黔首們賺飯吃。
他們好不容易終於湊夠了代地黔首們的活命糧,朝中一紙令下卻要讓他們把這些糧食交出來,而且還是要交給匈奴和東胡吃!
憑什麼!
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哪有這樣的大王!
李弘氣的攥緊雙拳,麵色紅赤,恨不能現在就一箭射殺了呼格吉勒!
馬衝瞥了李弘一眼道“想想戰略,莫要妄動!”
得了馬衝提醒,李弘才強忍下怒氣,隻是看著呼格吉勒的目光頗為不善。
馬衝麵向城下拱手一禮,沉聲道“憑符軍令皆無誤。”
“傳本將令,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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