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沒想到有人會直接提出這種要求。
而他又完全不能反駁。
因為,如果他的身份隻是個仆從的話,是沒必要去跟劉家的老太爺請安的。
不是他行事無禮,實在是劉家有許多長輩,如果去拜見了這個長輩,是不是也要去拜見彆的長輩?
萬一類似的要求沒完沒了呢?這樣的情形是他不想麵對的。
最關鍵的是,除非他自願,真的從來沒有人向他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忠管事還是頭一次看見他家郎君吃癟。
被人哄的舒舒服服,吃人嘴短,完全無法拒絕的那種吃癟。
兩個孩子都長得好看,說話做事也都是小大人的架勢,彼此‘郎君’‘娘子’的叫了一通,弄得忠管事在一旁哭笑不得。
他家郎君在人情往來上很是懶散,尤其討厭被一幫人追著攀交情。
李二看著手裡的第三顆栗子,有一絲猶豫。
若為了點吃的,就讓自己陷入應酬的海洋實在是有辱家風。
可是栗子真的很好吃啊。
他還想著下次要吃剛炒出來的呢,因為劉五娘子說那樣的最好吃。
似乎看透了他的猶豫一般,劉綽接著道:“你放心,就隻告訴我祖父。不信你讓人出去打聽打聽,他老人家的名聲那是一等一的好,絕對不會到處亂說的。”
說完,劉綽親手剝了一顆栗子送到他嘴邊,“吃吧,明天我還給你做酒釀圓子吃。”
李二點了點頭。
那便隻好去了。
忠管事實在沒有預判到事情的走向。
他家郎君自小便有神童之名,飽讀經史,向來不苟言笑。居然對這個小姑娘,有求必應,如此的好脾氣?
他又仔細看了看正殷勤地給李二剝栗子吃的劉綽,暗自有些可惜。
哎,多好的姑娘啊,就是門第低了些。若是那四家的女娘,我必得回去告知主君啊。
就這樣,貞元十一年十月初二下午,在劉綽和劉主簿的陪同下,李二拜見了劉老爺子。
因為劉主簿提前告知過,劉老爺子全程都表現得很淡定。
客套地聽了李二稟明身份和來意後,隻叮囑劉主簿,除了要把事情辦好外,務必要嚴守秘密。
不過,李二告退的時候,他還是親自將人送到院門口。然後叫住正打算一起走掉的劉綽,說還有事要吩咐。
等到祖孫二人回到正房,老爺子突然抱起劉綽,老淚縱橫地不停念叨:“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啊!綽綽,你真是祖父的好孫女啊!便是外人都不知道,珍兒成親也是有趙郡李氏的人來觀禮的。那個李二郎能來咱們家,還是多虧了你啊。綽綽,若是將來你真的能去長安做女官,我真是能閉上眼了,光宗耀祖啊,光宗耀祖啊。”
彭城劉氏沉寂已久,他們這一支更是沒出什麼人才,劉主簿已算很有出息的了。老爺子剛才當著李二的麵能強忍住興奮之情已是十分難得。
劉珍成親後過不了幾天六房的人就要返程。時間緊急,劉綽對外宣稱要在房中閉關。
雞蛋羹和酒釀圓子是李二已經審核過的兩道菜。雞蛋羹世子吃自然沒問題。酒釀圓子裡有酒精,不適合嬰幼兒吃,李二說那是推薦給廣陵王殿下吃的。
接下來的日子,她至少還要再搞出五種正經的嬰兒輔食來。
說是要閉關,但其實任務完成的難度並不大。
她隻需要從前世學會的食譜裡找到適合在唐代做的就行。
因為對方是皇家的人,所以不存在吃不起某種食材的問題。她隻需要避免,這樣食材唐代根本還沒有就行。
對劉綽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劉珍的婚宴。菜單裡有幾道菜還需要潤色。
“五妹妹,這果子浙江道有麼?回去我也要他們做來給我吃。”劉純塞得嘴裡鼓鼓囊囊的。
也不知道是為了監工還是什麼,劉純和李二日日都賴在她的房裡。
要麼吃零食,要麼從她的書架上隨便取下一本書來讀,或是試菜,或是跟她下棋。
畢竟,趙郡李氏要對食譜做擔保,劉主簿一家隻當他是要嚴把質量關。本就都是小孩子,又有劉純作陪,也就由著他們在一處玩鬨。
試菜自然是試那位飲膳師是否學有所成。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名叫徐老三。
他此行,既要拜灶君弟子為師,還要負責李府眾人的夥食。
一見麵,他就跪到地上,給劉綽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劉綽心理年齡三十多歲,倒也不覺得自己受不起這小夥兒的幾個頭。她隻是單純不想擔什麼師徒名分而已。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知道這在古代是很講究的。
作為收徒的見麵禮,劉綽拍著他的肩膀,吟了一句詩,“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之後,劉綽便將雞蛋羹和酒釀圓子的製作方法傳授給了他。不過兩天時間,徐老三就已經能做出與劉綽分毫不差的菜品出來,甚至搓出來的圓子大小都更均勻。
“你是個有天賦的。為師很欣慰。”劉綽於是說。
然後,又將幾樣要在劉珍喜宴上要做的新菜也一並教給了他。
這樣一來,喜宴那天,她就可以享享徒弟的福了。
她大兄成親,有趙郡李氏家的廚子來幫廚,那可真是來赴宴的人的福氣。因為人家畢竟是專業的,就連水煮魚片的勾芡效果都做得比她這個師父好多了。
儘管劉綽很少親自動手,隻是靠嘴皮子教授了點理論知識,徐老三看她的眼神依舊越來越狂熱。
或許真是被灶君弟子的光環蒙蔽了雙眼,每次三個人試完了菜,他總是用一副求求你表揚我的神情望著劉綽。
劉綽眼看就要再輸一盤棋,也就更樂得借著給徒弟指導和鼓勵的機會喘口氣。
“不錯,你學東西真的很快,為師很欣慰。初六的婚宴就辛苦你了。若是順利,婚宴後,咱們就開始試做呈給世子殿下的輔食食譜。”
李二的棋力太深,便是劉主簿也不見得能贏得過他。
劉綽才學了沒幾天,自然總是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