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桃花還未綻放,滿院春色含苞待放,解九站在中堂,負手而立,低眉垂眼,一動不動的看著這盤未下完的棋。
清風攜來半苦半甜的香氣,門檻珠簾浮動,亦如之前。
初春時節,解九隔著一條街望向對麵的“未名居”,一座宅院連名字都沒有,這裡的主人應當不打算長住。
那人整整消失半月,不再出現九門的視野中,想想他的身體狀況,又能撐到幾時?
想見,又不敢見。
他躊躇半天,正打算打道回府,一個熟悉的人從未名居裡走出來,這人他認識,佛爺副官張小魚。
不見平日裡悠然淡定,白皙的臉上帶著紅暈,不知道是氣的,還是……
解九抬腳走去,離得近了,更能看清張小魚臉上的窘迫,看到他,臉上神情一收,點頭“九爺。”
“小魚副官。”他也回以同樣之禮,隨後視線轉到身後的未名居,裝作無意問了句:“佛爺派任務給你了?”
“不是,是我的私事。”張小魚知道這九爺在打聽張海哥和佛爺,也清楚這人的變態之處,不想多言,剛要打個招呼離開,就聽對麵傳來一陣嗤笑聲。
“私、事?”
副官朝他看去,見這年輕的九爺微微眯起眼,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莫名想到張海哥家裡的那隻貓。
明明嫉妒的要命,還要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張小魚來了興致,決定逗逗這個九爺,但不好做太過,隻得道:“我和他同源同根,張先生贈我鼉龍鞭,就不免多聊了一會兒。”
說著就拿起黑鞭放在他眼前,見九爺一直盯著,繼而開口“張先生應該是很喜歡這鞭子,經常纏在腰上出門。”
《贈我》、《纏在腰上》=贈送貼身武器。
他說的不多,卻精準踩在解九的點上,像極了戳到痛處的貓,渾身炸毛僵硬。
解九從來不會在人前暴露情緒,就連他的親人也很少見到他失控的樣子。
現在的他極力控製麵部表情,顯得整個人都極為壓抑,看起來陰森森的。
張小魚挺詫異,他其實也沒說什麼,怎麼這麼大反應?
隨即再次開口“九爺,我先走一步。”說完,便急匆匆的離去。
沉沉冷風灌入胸口,解九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好半晌,他才抬腳,從慢到快,越走越快……
平日裡他觀察細致的街道店鋪,熟悉的麵孔,酸辣的香味兒,各色的吆喝聲,在此刻顯得極為陌生,有一種身在此處,神卻飄蕩的虛幻感。
極輕的腳步在身邊匆忙掠過,解九頓住,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注意力開始集中起來,這時他才發現,長沙城已經不是原來的長沙城了。
隱密在角落的高手,不知名的打手,還有古怪的孩子,全都是陌生麵孔。
長沙……來惡鬼了。
解九回攏思緒,快速回家。
直到喘著粗氣打開門,才堪堪冷靜下來。
張海哥……南洋的勢力出現了。
他要做什麼?
他望著棋盤,沉默良久。
第三日下午,在接到南洋行動的消息時,他就抱著一個木箱子,敲響了未名居的大門。
然而開門的不是張海哥,而是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穿著一個黑背心,身上咬痕抓痕明顯,他笑:“找他下棋?”
沒等解九回應,就開口道:“昨天太累,還沒醒,不過……我覺得他應該不會見你。”
“為何?”解九立即打斷他的話,問道。
輪椅的咕隆聲由遠及近,黑瞎子回頭“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順著視線,解九見到人了。
青年長發垂在身側,更加清瘦,此時沐浴在陽光下,像不食煙火的菩薩。
可到底是神?還是鬼呢……
解九收起不該有的心思,點頭致意,麵色一派溫和,看不出任何毛病。
“張先生,是我失禮了,此次前來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黑瞎子挑眉,他看向張海哥,笑了笑,後者漫不經心的抬眼,看著門外站著的人。
又一個來試探他的。
“九爺,我之前跟你說過一句話,還記得嗎?”黑瞎子幽幽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