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一起參與討論的術士之中有個叫劉生的,嫉妒盧生、侯生平日受始皇帝寵信,聽到這番話便去向始皇帝告密。
始皇帝聽說之後勃然大怒,命人封鎖所有城門,進行全城搜捕,務必抓捕歸案!然而此時二人早已逃出鹹陽,守城士兵大肆追捕三日,並未捉到。
始皇帝訓斥了鹹陽令後,心中的怒火仍然無法排解,於是招廷尉蒙毅說道“我以前收取天下書籍,將不合時用的全部燒毀,為的是統一思想,營造太平盛世;朝廷還招集了很多術士,希望煉製仙丹,得到奇藥,以保太平!”
蒙毅見始皇帝怒氣正盛,不敢頂撞,隻得順著說道“陛下所思所想都是萬世之計,企是這些江湖術士所能理解?”
始皇帝並不理會蒙毅的話,接著道“我為他們付出了如此之多,這些人卻是怎麼回報我的呢?韓終離去後一直不來複命;徐福等人耗費巨萬建造巨船,入海尋仙,至今也還是沒有得到仙藥;我對盧生等人很尊敬,賞賜豐厚,如今他卻誹謗我,來加重我的不仁!
我現在每天聽到的都這些術士以尋仙之名來欺騙朕錢財的事!如今這些術士不但找不到仙藥,還聚眾抨擊朕,甚至製造怪誕邪說來惑亂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息怒,這些宵小之徒都是欺世盜名之輩,不值得陛下動怒!”
“你說蒙蔽皇帝該當何罪?”
蒙毅不敢怠慢,道;“欺瞞皇帝,罪當死!依照刑律要活埋。”
“蒙毅,你立刻派人捉拿鹹陽城中的術士,嚴加審訊,凡是打著仙人的幌子行騙之人一律下獄!私下有議論朝廷過失的人也一律逮捕!”
“臣領旨!”
於是蒙毅派人抓捕並審問鹹陽城中所有的術士。很多術士以前都隻是街頭的地痞,沒有什麼骨氣,隻是為了迎合皇帝的欲望才詐稱見過仙人,此刻為免除自己的罪過,互相告發。
最終查出觸犯法禁的有四百六十多人,始皇帝下令全部在鹹陽活埋,借以警戒後人。其餘罪過輕微的則全部派遣到邊境戍邊。
聽到這個命令,蒙毅大吃一驚,他負責案件的審理彙總,知道其中很多人是被其他人誣陷的,並沒有罪,並且其中不少都是儒生出身,為尋求進階之梯才當了術士,對帝國文人都有很大的影響力,因此蒙毅勸諫道“陛下!四百多人之中不少是被牽連進來的,罪不至死,請陛下三思。”
始皇帝自從掃平六合以來,一直認為自己功蓋五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沒想到盧生和侯生竟然這樣議論自己,不僅否定了自己所有的功業,而且連一個合格的皇帝都算不上,其心中惱怒可想而知!如今當事二人全部逃脫,怒火無處發泄,如今蒙毅卻求情,心中怒火又起,斥責道“蒙毅!你也糊塗了嗎?天下之大,如果我連自己的尊嚴都無法保全還如何治理國家?這些術士仗著我平日對他們的寵信,竟敢在背後抨擊朝政,擾亂民心,如何能饒恕!你不必多說了,立刻處死所有在押的術士!”
蒙毅見到始皇帝如此決絕,知道再勸下去也不會有結果,隻會更加激怒始皇帝,不得已隻能領命而去。
長子扶蘇與蒙毅一向交好,扶蘇還娶了蒙毅的妹妹。蒙毅了解扶蘇的脾氣,知道他如果知道此事也一定會去勸諫始皇帝,因此出來皇宮便馬不停蹄的趕到扶蘇住處。蒙毅下馬,連忙往長子府奔去。此時,扶蘇正急匆匆的出門,二人差點迎頭相撞。
蒙毅見扶蘇一身朝服打扮,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但此刻他卻假裝不知,問道“公子這是要急著乾嘛?”
扶蘇道“聽說父皇要處死四百多個術士,蒙兄趕緊同我一起前往勸諫父皇,阻止這件事啊!”
蒙毅連忙拉住扶蘇,道“公子此刻千萬不要莽撞,陛下正在氣頭上,現在去勸諫非但阻止不了坑殺之事,還極有可能惹火上身!”
扶蘇不滿的說道“我一直以為蒙兄是忠義之人,如今怎可見死不救?此刻不去勸諫,殺了這些術士,天下人必將認為父皇不明是非,濫殺無辜,大錯一旦鑄成,必將留下千古罵名啊!”
“此事我當然明白,不瞞公子,我剛剛就去勸諫過陛下,但現在陛下怒火難消,是聽不進去勸諫的!”
“即使父皇不聽我也要去!至少要讓天下知道父皇身邊還有忠臣!”
蒙毅拉住扶蘇,急道“公子三思啊!陛下身體日漸衰老,冊立太子是遲早的事,現在不宜多生事端,觸怒陛下!”蒙毅知道扶蘇平日就與始皇帝多有芥蒂,這也極有可能是始皇帝遲遲不肯冊立太子的原因,此番如果再觸怒皇帝,太子之位就又遠了一層。
扶蘇根本聽不進去蒙毅的勸阻,道“身為臣子知道皇帝的過失而不指正,那就是不忠,是小人的行為,我扶蘇豈是貪戀權位之人!”
於是甩開蒙毅的手,徑直出了大門。
扶蘇來到王宮覲見皇帝,始皇帝怒氣剛剛平複了一點,正在批閱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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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進來之後,開門見山道“父皇去年剛剛焚燒了天下之書,如今又要坑殺儒生,孩兒以為不妥。”
始皇帝冷笑一聲,“哪裡不妥?說來聽聽!”
“現在天下平定不久,百姓尚未被安撫,儒生們主張學習效法孔子行仁政,是有利於天下太平的!不應當用刑罰來懲罰他們。而且這樣也會留下父皇擅殺的汙名。”
始皇帝一直認為自己被欺騙,現在扶蘇又來指責自己,剛剛平複下去的怒火一下又被點燃,一把將手中的奏折扔到桌上,生氣的說道“這些儒生到處散布謠言,抨擊朝政,混淆視聽,難道有利於天下穩定嗎?我如今還活著,他們就那樣汙蔑我,容忍他們就能留下美名了嗎?”
扶蘇爭辯道“古人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天下如此之大,又如何能夠完全禁止的了?隻有修聖德才能慢慢感化他們!”
始皇帝一向不喜歡儒家的學說,更加生氣,道“你何時也學會了儒生那一套?動不動就仁政、聖德,如果這也可以治天下,為何周天子製止不了諸侯紛爭?看來隻有讓你見識一下殺戮,你才會知道儒生主張的那一套在現實中是根本行不通的!”
看到始皇帝發怒,扶蘇不敢再爭辯。父子二人沉默了片刻,始皇帝道“你去隴西一帶輔佐蒙恬監軍吧!”
當日,始皇帝就下詔,令扶蘇到北方監軍。蒙毅得知消息後,喟然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