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遭龍城之辱,當然不肯罷休,這年秋天就回搶漢人作為報複,漢地各邊郡中,以漁陽損失最為慘重。武帝遂派韓安國主持漁陽軍政。
原來,田蚡死後,韓安國接任丞相。可是,不久他為武帝引車時不小心從車上摔了下來,把腿摔跛了,無法上朝議政。武帝遂使平棘侯薛澤繼安國為相。待安國養好傷,武帝改任他為中尉,一年後又調任衛尉,此時匈奴犯邊,武帝想起了這員老將,就把他派到漁陽。
安國在漁陽捉到一個匈奴俘虜,從他口中得知匈奴人的部隊早已經回到了漠北。安國放心之餘,給武帝上書,說漁陽隻留七百人就可以了,剩下的人可以回家務農,因現在正是農忙時節。武帝批準。
可是這個俘虜所說不實,剛剛過了一個月,匈奴人的軍隊再次殺到。可憐安國手上隻有七百人,根本無法抵擋。幸虧最後關頭,燕兵來救,否則安國未能安國就先先要以身殉國了。
武帝派衛青、李息兩人各率大軍分彆出雁門、代郡反擊,斬殺千餘人,大獲全勝,打擊了匈奴人的囂張氣焰。
漁陽失守,安國心裡悶悶不樂,遂上書武帝請求調回長安。武帝這次沒有同意,因為他得到匈奴將要再次進犯的消息,於是將安國調到右北平戍守。安國這時已經老了,舊傷加心病,不久吐血而亡。
右北平不能一日無將。於是此前“贖為庶人”的飛將軍李廣再次得到武帝的啟用,這次他沒讓武帝失望,有他在右北平一日,匈奴人便不敢進犯。可是匈奴人怕李廣,但天下隻有一個李廣,而且這個李廣是個凡人,並沒有分身術。於是上穀郡和漁陽又重新受到了匈奴人的“照顧”。
你搶你的,我搶我的。
一年後(公元前127年)武帝複遣衛青、李息率軍出征,兩人一路打到隴西,破掉匈奴樓煩、白羊王兩部,斬首數千,得牛羊數百萬。這是開國以來,漢朝對匈奴取得的最大勝利。
消息傳來,舉國振奮。更為重要的是,此次出擊,漢朝得到了“河南”(此“河南”並非是今天的河南,其地在今內蒙古黃河以南)。
“河南”土地肥沃,且有黃河天險作為屏障,戰略位置非常重要。此前,長安與匈奴不過隔著一道長城,取了“河南”地後,匈奴對長安的威脅大大減弱,而漢朝對匈奴亦從守勢轉為攻勢。所以,此役之重要,可算是漢匈戰爭的轉捩點。
主父偃是齊國臨淄人,家境並不富裕,也沒聽說他祖上出過什麼著名的人物。他早先學習戰國時縱橫家的學說,希望自己變成張儀、蘇秦那一類的人物,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而馳騁天下。無奈天下承平已久,並不需要突然冒出一根舌頭把水攪渾攪亂。
況且武帝即位以來,推重的乃是儒學。董仲舒這樣的當代大儒受其尊顯,主父偃看了非常眼紅,於是在他晚年,轉變了“學術”方向,開始學習《周易》《春秋》等儒家經典;當然,其他諸子百家的學問知識,他也不是刻意地回避,而是廣泛地博覽和吸收。
若說董仲舒是一個側重於理論建設的學者,那麼主父偃則更看重實踐與應用。董仲舒大概是衣食無憂的人,他感興趣的是著書立說,傳之後世,是所謂“身後名”;主父偃則家境貧寒,所以他熱切期盼的不是來世,而是今生,是名顯於當世,是今生的物質享樂。
於是主父偃開始四處尋找機會——不光是家鄉齊國,他還去過齊國以西以北的燕、趙、中山等地遊學求教。可是,無論是在家鄉還是在燕趙等地,他都是一個不受待見的人,通常連錢都沒有人肯借給他。這可能是因為主父偃太窮了;也可能是因為他改變貧困現狀的心情太過急迫,目的性太強,所以招致彆人的反感;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這個人,天生的跟人不合群。
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四處碰壁的主父偃對諸侯國徹底失望,索性來到長安天子腳下來碰碰運氣。他找到了大將軍衛青。或者是因為大家都是貧賤出身,又或者是看出了主父偃身上的才華,衛青屢屢向武帝推薦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武帝並沒有召見主父偃的意思。
日子水一般地流走,跟日子一起流走的,是白花花的銀子,如今的主父偃,已是囊中羞澀、一貧如洗。更讓人生氣的是,那些諸侯的賓客一個個眼高於頂,不把他放在眼裡,對他極儘冷嘲熱諷之能事。主父偃決定最後一搏,於是向武帝上書。主父偃的奏書並沒有什麼新意,主要是勸武帝用兵要慎重,要愛惜民力,這是漢初知識分子的共識。不過主父偃學過縱橫術,因此這封奏書寫得文采斐然,論理精到,故而深得武帝的喜愛。所以奏書早上遞了上去,傍晚時武帝就召見了他。
另有嚴安、徐樂兩人同時上書,其所說與主父偃也是大同小異,武帝也召見了他們。武帝對三人說“你們此前都在哪裡呢?為何我們遲至今天才得以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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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相見恨晚之意。於是拜主父偃三人為郎中。而三人中,又數主父偃最為活躍,他屢次入宮進見武帝,指點江山、縱論古今,其所指陳,無不切中要害,漸漸成了武帝倚助的智囊。武帝升任主父偃為謁者,不久又升他做了中大夫。一年之中,主父偃的官帽子換了四次,四次得到提升,一時成了武帝身邊最為炙手可熱的“紅人”。
恰逢衛青、李息攻取“河南”,主父偃遂建議武帝仿秦將蒙恬舊法,在此建立朔方郡,如此進可攻、退可守,實是開疆拓土、萬世不易的大業。武帝聽得心臟怦怦直跳,但構建朔方郡要耗費的人力物力乃是個天文數字,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交給百官討論。
百官都是持重的循吏,在他們看來,建城朔方耗費巨大而其效難測,故而紛紛表示反對。代表人物就是公孫弘。
公孫弘不甘平庸
說起來,公孫弘與主父偃還是老鄉,他也是齊國人,隻不過主父偃是臨淄人,他是淄川人。
公孫弘,表字為季,看來應該是家裡的老三。他年輕時曾做過老家薛縣的獄吏,因為犯了罪過,所以被免職。公孫弘與主父偃一樣,家境都非常貧困,又被免職,沒有了經濟來源,隻好去海邊放豬。
海浪卷而又回,毫不知疲倦。“難道我這輩子就要這樣過去嗎?”公孫弘對著茫茫大海出了神。
到了四十歲,公孫弘仍然不肯認輸,他從胡母子學《春秋公羊傳》,這是他自文法而轉向鑽研儒家學說之始。除了勤懇好學,公孫弘對待自己的繼母也非常孝順恭謹。
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武帝剛剛登基,但已在心裡盤算著他這一朝的人才計劃,於是征召天下“賢良文學之士”。這一年,已經六十歲的公孫弘,因為孝順賢良而被征為博士。大概公孫弘也沒想到,他的人生直到六十歲才剛剛開始吧。
武帝派公孫弘出使匈奴。回來的公孫弘向武帝彙報出使的所見所聞,誰知武帝並不滿意,還大發脾氣,認為公孫弘無能。於是因旅途勞頓而生病的公孫弘帶著一幅病體和滿腹的委屈免職回家了。
公孫弘所說到底哪裡讓武帝這般生氣呢?難道是他在匈奴表現得過於“溫良恭儉讓”,太軟了嗎?不得而知。
十年後,也就是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武帝再次發令招賢,而淄川國的官長再次將目光瞄到了公孫弘身上。
公孫弘推謝說“我曾西入長安侍奉皇上,因為才能不夠而被罷免。請你們再換個人吧。”官長不聽,堅持推舉公孫弘。公孫弘不得已隻得來到太常寺。太常讓應征而來的儒生各自書寫對策。上交上來的對策共有一百多份,公孫弘的對策被列為最下一等。太常將對策送交武帝閱覽,武帝卻將公孫弘的對策列為第一位,這實實在在是打了太常一個耳光。
武帝召見了公孫弘,並拜其為博士。不知是不是有意為難他,武帝再次派年事已高的他出使,不過這次不是向北,而是去西南巴蜀一代視察民情。當時武帝正忙著在“西南夷”設郡,想要將其囊而括之。公孫弘回來,將巴蜀百姓修郡開山的苦狀痛陳一個遍,說即使我們降服西南夷又有什麼用呢,對我們並沒有什麼實在的好處。
這大概是守成的老年人固有的想法,雄心萬丈、血氣方剛的武帝是不會聽這一套的。但是,這次武帝並沒有把他趕回老家,而是繼續留他在身邊。
公孫弘反對在朔方建城的理由,與他反對在巴蜀修郡的理由是一樣的。他說,以秦朝武力之強,以蒙恬的蓋世將才,征發三十萬人在黃河以北修城,最終也是半途而廢。
主父偃則回避了能否修成的問題,極言修建朔方郡的戰略利益。主父偃初次給武帝上書時,論調與公孫弘是一樣的,都是強調愛惜民力什麼的;現在換了調子,這說明他本沒有什麼原則立場,不過是為了迎合武帝內心所想,為自己換取功名利祿罷了。
武帝采納了主父偃的意見,設置並發兵建設了朔方郡。依著主父偃的性格,他反駁公孫弘時,必定又是挖苦又是嘲笑。公孫弘暗恨主父偃,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把這筆賬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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