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有些疑惑的問道。
“如果拿完了怎麼辦?”
彆的不說,光這個臉皮厚度,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擬的。
“一天隻辦理十個案子,就是消磨那些苦主們的精力,讓他們自己散去,或者是排隊排到老。”
而苦主們,又拿不出執行政務的成本。
正當他沉思之時,張光晟小心翼翼的走進簽押房,對方重勇拱手行禮道:“方將軍,事情辦妥了,非常順利。預計我們再站崗三日,就不必再去了,京兆府衙門內自然有人眼紅罰款,主動接手。”
鄭叔清忍不住鬆了口氣。
如果萬年縣沒辦法了,就讓他們把卷宗送到京兆府衙門來,本官再來判。
你說他們是丘八吧,裝備就是好看的,兵員素質也差,沒經過什麼像樣的軍事訓練,也很久都沒有執行過像樣的軍事任務了。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帶著一隊人在長安皇城以外地區巡視了一整天的方重勇,在自己辦公的簽押房裡,將一塊塗了白漆的木板掛在牆上。
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是混子心態,完全沒想過什麼出將入相,甚至造反當皇帝之類的事情。
一場衝突,被化為無形。
這種無頭公案,最是麻煩。這位苦主連那個奸夫叫什麼都不知道,隻有一個法號叫“法雲”,從前出家的那間寺廟都被拆掉了。
黑壓壓的人群就朝著京兆府衙門的大門衝進去。
他們拿著棍棒衝入人群,如入無人之境,將這些準備衝擊京兆府衙門的“苦主”們打翻在地,隨即抓住剛才那個煽動人群的狗托,還有幾個衝在最前麵的“傻大膽”,連拖帶拽的帶到了張光晟麵前。
這位綠袍小官壓低聲音說道。
從今日的情況看,方重勇這些歪招還真踏馬好用啊!以前金吾衛的人叫半天都不動,現在一個個如同猛虎潛伏,死死盯著門外那些人。
陳年舊案為什麼難審理,其實問題不在於案件本身,而是當時的人證物證和凶手,可能都難以追蹤了。就拿這件案子來說,本身並不複雜,就是一個叫王二的人,偷偷的剪了苦主家耕牛的舌頭,賣給了酒肆換錢。
“嘿嘿,那是啊,不過明日就換班,輪不到你們了。畢竟也要照顧一下金吾衛裡麵的其他弟兄。
有這個規矩,他們在京兆府衙門附近收罰款,就是得到京兆府庇護與支持的合法行為。是受了京兆府尹鄭叔清“委托”的公務,而不是私下裡索賄的私事。
記得不要壞了規矩,一半是要交京兆府衙門的,剩下那一半,才是你們自己的。”
“門口豎起牌子就是立規矩,誰不聽話的,讓金吾衛的人來收拾。”
訴求也很簡單,第一個是把那個奸夫和尚抓到,第二個是把他老婆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個穿著皂色衣服的小吏將院子裡那人驅趕出了京兆府衙門的大門。
因為方重勇最講規矩,說話辦事一板一眼,所以他說的話在那邊就是規矩,人人都信服。
堂下那人不甘心的反問道。
告官這人一想起狗托信誓旦旦的保證,膽子頓時大了起來,說話也連貫了不少。
每個月那點俸祿,都要淡出鳥來,喝酒都不夠,還得時常由家裡接濟。
做官,如果要真正辦一些實事,那是很難的。比如說這些陳年舊案,幾乎就是沒有辦法去搞,京兆府衙門沒有這個資源,就算真辦下來,行政成本太高,不可持續。
“京兆府也是地方官府,就是長安百姓的青天。
不一會,又一個人進來,這回是通奸案。老婆跟一個和尚通奸以後跑路了,等苦主發現以後,和尚已經雲遊四海去了,老婆是死是活不知道,反正就是找不到人了。
鄭叔清很是不滿的看著眼前這位綠袍小官質問道。
第一個人是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他左顧右盼的上前,拿起“甲”字號牌,有些疑惑的問道:“就這樣拿著牌子進去,便可以了麼?”
回想著這些“老謀深算”的囑托,鄭叔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臉上忍不住露出冷笑。
很多衙門一天才辦三個卷宗,我們一天辦十個陳年舊案,這難道還不算勤政?
我們是人,不是神啊。豈不聞人力有時而窮?”
如果不想挨打,多交一貫。
就這樣一件一件又一件,要麼退回重審,要麼發海捕文書,不到一個時辰,鄭叔清就把這十件案子全部打發了。
鄭叔清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程序上挑不出一點瑕疵。
“辦案也不是真的辦案,而是儘量的拖時間,能推掉的就推掉,能緩一下的就儘量緩一下。隻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你在辦事就行了。
張光晟亦是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跟河西那些刀口舔血,每個人手上至少都有好幾條人命的百戰丘八比起來,金吾衛的士卒都是些嫩嫩的小雞。
說著說著,鄭叔清又進入了“戲精”狀態。
“當然可以。”
但比起剛剛接手的這五百金吾衛來,他已經算是奮鬥派中的“內卷王”了。
如果真要說的話,這就是一群行走的漂亮人偶,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大概能震懾一下剛剛來長安的外地人。
“去年的時候,隔壁王二,用刀割了我家耕牛的舌頭,告官告到長安縣,長安縣縣令不管,又告到京兆府衙門,京兆府也沒回音。
“對。”
某給你寫一份辦案對策,你按圖索驥,一一對應就行了。遇到什麼情況就用什麼招數。”
“是麼?這麼不經打啊。”
“拿完了,那就明天繼續排著啊,人多了就一天一天排下去,這有什麼問題麼?
方重勇一時間有些感慨,懷疑他是不是有點高估對手了。
鄭叔清站起身,指了指頭頂上“秉公執法,明鏡高懸”的牌子說道:“本官現在就是在秉公執法。來人啊,帶出去,讓下一個人進來。”
那位中年人急了,口不擇言道:“但是牛早就死了啊!殺牛的王二也去幽州從軍了啊!”
“當時是受理了,但是當時已經結案。王二畏罪潛逃,人已經不在京兆府範圍內,本府無力抓捕,已經告知與你。
這位中年人拿著甲字號牌,走進京兆府的大門。剛剛踏進院子裡,就看到鄭叔清已經坐在一張桌案前等著他了。鄭叔清身後,還用木板搭了個橫幅懸在約一丈高的位置,上麵寫著“秉公執法,明鏡高懸”八個字。
“某進去跟鄭府尹支會一聲,你們先收隊回衙門。”
好了,就這麼處理了。來人啊,將他帶出京兆府衙門!”
張光晟和那十個金吾衛士卒,頓時雙眼放光,像是餓狼盯著獵物一般,在那些人身上掃來掃去,完全不像是在敷衍例行公事。
“張司戈,這錢真是好賺啊。”
張光晟嘿嘿冷笑道,捏了捏拳頭!
通過今日的觀察他才發現,如今的金吾衛,真是個乾啥啥不行,編製和任務分配都極為尷尬的所謂“辣雞禁軍”。
“可是,這裡麵隻有十個牌子啊。”
“鄭府尹,這能行麼?”
京兆府就是想抓人,那也是要通過不知道多少手續,就算一切都順利,把人抓回來恐怕都得一兩年。按照正常情況,那時候京兆府尹都換人了,這種案子還查個屁!
方重勇喃喃自語感慨道。
每多交一百文就少挨一棍子,你們自己選吧!”
一看就氣勢十足!
方重勇微微點頭。他已經幫鄭叔清出了主意,這一波,將皮球又踢回張守珪那邊了。
如果對方不出招,那麼鄭叔清足以安然渡過危險,等基哥回長安以後,幺蛾子也會消失,沒有誰會在基哥眼皮底下耍這些無聊的套路。
可是,張守珪真的就這麼蠢麼?
方重勇在心中畫下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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